在这几个月中,他也曾因为内疚感愧疚感翻来覆去睡不著觉,一次一次站在师姐的寝房不远处,等师姐愿意见他的一天。
却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境之下相见。
柳茴盯著玉牌,神色有松动,她始终没敢直视林秋让的眼,隻轻声说:“玉爷爷将禁制解开瞭,进去吧。”
他心中万般情绪糅杂在一起,最后隻彙聚成瞭一句:
“对不起,师姐。”
“还有……谢谢。”
柳茴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林秋让会这般直接。
林秋让离开的许久,她都一直站在原地。
寒风吹起她单薄的衣物,瘦削的身形像是一刮便能倒下,可思索片刻,她终于往前方看去。
人已经进瞭屋,屋内的灯也亮瞭。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林秋让哭成这样,浑身都是血,狼狈的不成样子,疾行符也暗淡,似乎跟他的主人一样也用尽瞭所有神通。
在这一刻,她好像才看见瞭真正在乎些什麽的林秋让。
“希望没事……”
柳茴自语,眼中的愁绪似乎化开瞭些。
“……那就下次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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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峰内就将人伤成这个样子?是谁做的?这麽大胆子?”
林秋让呼吸一窒,无措起来。
是他做的。
他不该过激的。
他不该拿剑指著祁遇的。
便是狐假虎威,他也不该如此的。
他对祁遇举剑,本不就是为瞭伤他吗?
正如祁遇所说,他不信他,他怀疑他,他也不止心疼他。
可为瞭回去,他隻能这样做……
“差点就捅到心髒瞭……还好他命大!隻是这伤处并非是峰外之人所为……你是在哪裡发现他的?可有看见伤他那人的样子?”
林秋让垂著脑袋,用大指的指甲在自己的指节上抠挖出一个又一个深红色的月牙小坑,他的声音很轻:“是我伤的他……扰乱峰中秩序……我愿意接受任何惩处……”
玉长老险些将眼珠子瞪出来,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良久,他才叹瞭一口气:“这半年来,你这孩子虽然身体不好,但好在平安无事。许多灾祸洄儿都在暗处帮你拦下瞭,这次又是因为什麽?”
“……是我的错。”
“你可知柳长老一直都因白琮之事对你心生嫌隙?”
“……我知道。”
“你可知自己这般冲动刺瞭人、又背著人跑过来,落瞭一地的血,明日一早便会有人查过来?”
“我……”林秋让咬瞭咬唇,“……我知道。”
“你说你愿意接受任何惩处……”
玉长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声音猛然提高:
“那你又可知……自己身体不如从前,如今几鞭子下去,是有可能丧命的?!”
第三十九章 “算我求你瞭,跟我走。”
林秋让一人坐在床榻前,看著祁遇苍白的脸。
玉长老似乎见到他就觉得心烦,抖著胡子就出去瞭,让他做好接受惩处的准备,说伤及肺腑,倘若破晓之时还无法睁眼,便不知多久才能醒过来瞭。
祁遇紧紧闭著眼。
没有任何生机。
分明从未如此过,分明一直都是用那种如太阳般和煦温柔的目光瞧他,分明生机勃勃。
这是林秋让来到这个世界,相处最久、感知最鲜明的人。
他几次握住他的手,感受他的温度。
很暖,连这个也像太阳。
几次感受他的呼吸。
素来很重很沉,他还会想,为何少年人的呼吸声这般粗重,像是急于对他证明自己活著一般。
林秋让思及此处,抬手放在那高挺的鼻前,想像以往一样感受到那呼出的热气、沉重的生机。
可不是瞭。
微弱的、轻轻的、即将破碎的……
原以为自己满心都是任务任务,可方才他这般跑过来时,心裡真的在想任务吗?
“祁遇……”林秋让抓住跟前人的手,触之冰凉,与他而言像是凌迟,“不要出事……要醒过来……”
“……你也……是……”
林秋让的声音沙哑到没办法说清楚。
可他要说的是什麽?
——你也是我的傢人。
——你也是收留我的人。
——你也是我很重要的人。
就算在那个世界,也没有人像祁遇一样,这样坚定的站在他身边,相信他过。
哪怕亲眼所见,不是也否定瞭他人的话?
……因为相信他。
可他不信他,他怀疑他,他用剑指他。
“我、我是心疼你的……”林秋让紧瞭紧自己的手,想从紧握著的那隻大手上汲取一丝暖意和力量,“……所有人裡……我最心疼你……”
“我相信你……我……我不是怀疑你……隻是……”
为自己辩解的话说的磕磕碰碰,断断续续,最后他垂下头,死死咬著自己的下唇。
“方才……拿剑指你……我无话可说……”
“对不起……对不起……”
晨曦破晓,暮色四合。
林秋让愣愣的坐在原地,他不知自己等瞭多久,连时间的概念也没瞭。
想过喊系统,可喊瞭百八十遍也没有回应。
他的心一寸一寸凉下去,最后闭上瞭眼,让自己落入一片漆黑之境。
直到有一句很轻很轻的声音传来。
“……哥……”
“……不要哭……”
林秋让猛地睁开眼,他愣愣的看著床畔上那双漆黑而又明亮的瞳孔。
那双眼睛很快就合上瞭。
林秋让还在发愣。
不要哭……
林秋让不知方才看见、听见的,是不是自己臆想过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