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哲眼见一地等待收拾的行李,不由皱了皱眉,七三聚会持续整整一周,今天才刚刚开始,真正好玩的还没端上来,尤利西斯却已经要走,这让他不得不联想到宴会上发生的事情,他也不多和对方客套些有的没的,单刀直入问:“西斯先生今天怎么匆忙离场,发生了什么事,能和我说一说吗?”
闻言,尤利西斯刚刚放下些的惊慌又浮现上来:“啊……”
他还记得当时仲哲也在那群人中,该看到的也全都看到了,面色纠结了会儿,反问:“……方才宴会上的,那个穿着黑色休闲外套,高高的、长相俊美的男人是谁?”
医生的这一问,把仲哲搞糊涂了:“他是郑修,奇怪,你刚才见了他就没命一样地跑,这会儿怎么反过来问我他是谁?你们难道不认识吗?”
“的确是不认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尤利西斯支吾了半天,才再次开口:“Dr.沈,”他用上了正式称呼,见仲哲不由得肃容以待,才说:“我是个心理医生,能够透过一个人的眼神看到很多信息,这个叫‘郑修’的人……”
“他怎么了?”仲哲追问。
“我以前应该从来没有和他打过交道才对,但是,”心理医生摘下脸上的眼镜,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在他的眼中,我看到了自己的死亡……”
“……?!”仲哲心中满是惊诧,紧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才提出了个勉勉强强的猜测:“他要杀你?”
尤利西斯神情困惑之极,点点头又摇摇头:“感觉像,又不太对……怎么说呢,不是那种对人起了杀心的眼神,更像是……我在他眼里,早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看已逝者的眼神?”
“……对。”医生点点头:“太可怕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看我,但我真的很害怕有朝一日自己就死在这个人手里……不行,我必须马上逃离这里,永远不要和他碰面!”
“等等,”沈仲哲拦住他:“事情还是太离奇了,你这样的说法,恐怕不足以取信于人。”
仲哲告别对方之后立即给子昕他们去了电话,详细地解释了自己听到的情况。
另一端恰好是戚行初。他若有所思地挂上电话,直接敲开了郑修的客房门,把医生的说辞复述了一遍。
“看已逝者的眼神么……那家伙倒是敏锐。”
行初用陈述句说:“看来你上一世和尤利西斯颇有纠葛。”
“没错,上一世我杀了他。”郑修坦率承认。
“为什么?”
“他就是对我进行心理暗示,改造记忆结构的人。”郑修神色清冷,伸手下意识地摸烟,口袋里却是空的,他这才想起,自己从重生起就顺势抛掉了烟瘾。
“当时做好了替Octo被捕的准备,为了防止这个人受雇回头治好我,通过我让哪个国家的军方掌握Octo的行踪,就顺手杀了他。”
那是在06年,Octo第二次入狱前夕,郑修不惜暴露自己,冒充他引开军方注意力而被捕,让Octo得以在那一次绝杀的困局中化险为夷,而就此,郑修自己却直到重生前始终没有再获得自由。一年后Octo终于还是因为身体状况的急剧恶化而力不从心,与其说是逃不掉,不如说是不想逃了,被捕后不久便殁于狱中。
07年流火烈夏,Octo突如其来的死讯震惊全球黑客,行初当时心神已乱,卸甲辞职的想法日重,对乱局持消极态度放任自流,网络上由此动荡了很长一段日子。
再之后,就是递到司令办公桌上的辞呈被撕成碎片,两支冲锋枪顶住脑袋。而郑修为了每年清明“见一见”Octo,答应在军方的监视下参与米国的科研。
回想起来,他们三人上辈子一个死,两个囚,竟然最终就是落得这么一个结局,不知道是不是上天也看不过去,方才扭转乾坤给了他们一次重生的机会。
郑修记忆缺损的前因后果行初是知道的,听了他的回答,不由抬手扶住额头,坐在那里沉默了好一会儿,一言不发。
郑修看不见他脸上表情,便冷冷嘲讽:“怎么,戚大圣人这是要向郑某好好说教一番不能滥杀无辜的道理?”
“呵……”戚行初放下手,终于抬起头,竟然是勾着嘴角的:“我想说的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本来带着你们来参加这七三学社的聚会,就是想找个优秀的医生治好你的记忆,没想到随便挑了一个,竟然就是最佳人选。”
他脸上的笑容几乎让郑修坐不住:“你既然当初会出于忌惮而杀他,看来这个人必定是有治好你的手段。”
“你从根本上就错了,”郑修道:“我凭什么要接受你的安排治好记忆呢。”
“因为罗子昕已经不需要你这么做了啊。”行初说:“而你,要是不尽早治疗的话,怕是……”
行初没有把话说完,略顿了顿,便起身离开了房间,留下郑修在那里,脸上表情几番变换。
这边行初和沈仲哲通了气,两人轮番上阵宽慰了尤利西斯一番,喂了好几颗定心丸,好说歹说终于把医生暂时留在了悉尼,勉勉强强地答应帮忙。
“不过一定要那郑修保证,我给他治疗以后,立即放我走,绝对不能把我杀掉……”心理医生躲在沈仲哲背后强调:“拜托你们帮我拦住他……”
此时医生已经在仲哲的陪同下带到了郑修所在的酒店客房,行初拿眼看向郑修,子昕也已经了解了情况,轻轻扯了扯郑修的袖子。
某人神色冷淡地盯着尤利西斯,似乎很不耐烦,把人看得腿都发起抖来,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点下了金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