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一滞,Octo恍惚地抬起头,一滴冷汗顺着郑修的下巴落到了自己的眼睑上。
“……郑修!”
“你竟是忘了我们当初的誓约了吗?”那一刻,戚行初和罗子昕,远隔千里的两人同时在心里质问对方。
全心的信任对双方来说,终究还是太勉强了。
郑修中弹负伤,两人为了躲避米国警方的追捕和机场的封锁,决定偷渡货船横越大西洋,经苏伊士运河逃亡中东——这片正与米国交战的纷乱之地。
是时已是零四年夏,大西洋上炙热的太阳烘烤着海面,腥咸夹杂着腐败与发酵的气味弥漫在船舱,郑修躺在一个牛皮袋子上,伤口的炎症得不到妥善的处理,病情在炎热的天气里不断加重,使他反反复复地发烧,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
Octo踞坐在地,把郑修的脑袋搁在自己大腿上,轻轻拍了拍他酡红发热的脸,后者呓语了声,Octo便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药瓶,从里面倒出所剩无几的几颗维生素C,捏开郑修的嘴塞了两粒进去,再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拧开水壶,把壶口压在郑修唇上,郑修紧皱着眉,求生的意志驱使着他勉强咽了几口,随后支撑不住地大口喘息。
喂水者又拿了支烟点上,凑到郑修嘴边,后者乖顺地吸了几口。Octo看在眼里,用手指轻轻拨开郑修额前的刘海,终于还是叹息了一声,侧头却看到郑修睁开了眼,正定定地望着自己。
“后悔吗?”Octo问。
郑修还是那样看着他,缓缓地、轻微地摇了摇头。
烟雾缭绕中,他抚上怀中那张俊美的脸,良久才说:“真是烧傻了啊……”
怀中人勾了勾嘴角,吃力地握住停留在自己脸上的手,从手背十指相扣,闭上了眼睛。
知道什么是光明吗,一直以来你所向往与追逐的东西,他在你面前,你竭尽全力用手去抓——抓到了,那一刻,牢牢地握紧,于是光芒收敛,身周的一切便陷入了黑暗。
后悔吗?害怕吗?……不,即便前路茫茫黑暗无尽,即便手心被灼伤,也至死不放手。
滔滔的海浪声拍打着船体,两人的身体随之微微摇晃,远离港口,无际的海上没有飞鸟,落日时分残阳濒死般怒放着自己最后的光与热,半边天空被点燃,在海平面上熊熊燃烧,最后一刻,海天交界处仿佛横着划过一条金色的线,夕阳的光辉被全部收敛下来。
天色暗下,两个漂泊的身影紧紧依偎着,米国警方的通缉下,与其交战的国度成为了他们求存的唯一狭缝,在这一刻,共同静候着未知将来的Octo和Isreal是否能想到,他们此生最后的一段年华,竟是将在这片硝烟之地上走过,之后想来,也只有这种盛满血与火的摇篮,才能让他们尽情地宣泄内心的绝望与恨意,以至最终酿成无可挽回的大祸。那些传奇的事迹、那些无悔的青春,那些交织的战火,那些末日的誓言,谱写了属于他们的,独一无二的旷世篇章。
踏上椰枣国的土地,漫天的黄沙夹杂着硝烟味灌入鼻腔,装步战车成群结队碾压着道路,空袭的导弹令这片土地满目疮痍,路边零散坐着的妇孺,透过防风沙的布巾用一种贫穷的、战乱的眼神凝视着面前的异乡人。
彼时米军早已开进巴格达,萨达姆也已被抓获,米军却迟迟不肯撤兵,椰枣国内动荡不平,反米情绪高涨,小规模的武装冲突在各地频发,Octo在帮助当地一支中等规模的人民军歼灭米国一个排的空军之后,双方进行了接洽,最终郑修得到了当地医院的治疗。
但是国际人道主义物资对于一个被战争摧毁的国家来说,只是杯水车薪而已,饮用水、抗生素、止痛剂永远供不应求。
郑修是咬着布条做完手术的。战地医生把染血的子弹扔到托盘里,赞叹道:“真是不可思议,竟然挺过来了。”
Octo坐在旁边,自始至终和手术台上的人十指交握,闻言轻声说:“他是我生命中的奇迹。”
毕竟年轻,郑修的身体在之后到底还是痊愈了,时间也步入了零五年,两人所在的名为“马哈茂德”的人民军却因为悬殊的兵力差距,和当时很多民间武装一样,终于放弃了顽抗,决定向米军投降。
Octo他们因为特殊的技术手段,在军中地位超然,是夜,在人民军领导人开会提出投降决策的当晚,得到消息的两人便在第一时间悄无声息地启程离开椰枣国。
未待出境,Octo通过网络对FBI的情报机构进行监控发现,马哈茂德的领导人在向米军投降之后,很快就在米军公布的Most wanted terrorists名单上认出了他们并且上报给了驻扎在椰枣国的米军司令,米国在第一时间采取了行动,从椰枣国东南调动从海湾战争起就常年驻扎的海军陆战队对两人实行围捕,椰枣国全面封锁,米军撤离的日期再次延后。情势逼人,两人迫不得已直线西行。
在一路向西的途中,他们与联合国一支人道主义救援队伍不期而遇,伪装成战地记者的短暂的接触中,郑修结识了正待前往椰枣国的心理医师尤利西斯。险恶的处境之下,一个疯狂而决绝的想法在郑修心中凝聚成形。
“……恐怕不行……我,我虽然现在的确在研究这个课题,但是还没有哪怕一点点的临床实验作支撑!”名为尤利西斯的医生皱眉沉吟:“记忆的高塔一旦被单独抽去某一层,究竟会发生什么连锁反应,没有人能够保证……”
“尽力而为,”郑修说:“时间已经刻不容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