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讲机里是一声声重叠的、几乎要合在一起的应声。
“关闭水密门——”
“关闭水密门——!”
船员相互传话,位于最内侧的人看着逐渐落下的闸门, 转身朝着前方跑去。
由底至上,从里到外。闸门一扇扇落下, 将整个下层封锁在内。
安室透站在甲板上方,周围拥挤的人潮将他挤至角落, 衣角微重。
他低头看去,被扶至担架上的短发女孩拼尽全力抬起头, 伸手拽住了衣角。
灰原哀把脸藏在抬着担架的医护人员的身后, 在恐惧下浑身发抖,却还是拽住了波本的衣袖。
……深呼吸, 深呼吸。
与组织关联的雷达和恐惧在脑内炸响, 她咬着牙, 毅然决然地捏紧那节衣料, 即使浑身的血液都快冻住。
女孩琢磨不出波本对松田伊夏的态度里有几分真心, 在被抬着从对方身边走过时,脑子下意识冒出一个冲动的念头。
至少有可能。
灰原哀嘴唇嗫嚅,低声道:“……他在下面。”
她语焉不详, 脑内闪过临走前少年让他不要多少的暗示。
声音就此消失, 扼在喉中。
安室透蹙眉:“……什么?”
他心脏更为急促地跳动几下,仿若有重锤落下。
灰原哀不再言语, 旁边有人挤开他道:“先生, 这个孩子现在需要休息。”
口袋里的手机也震动起来, 两道声音打断了金发男人来不及说完的追问。
他几步错开由船长指挥逐次坐上救生船的乘客, 接通电话。
与此同时,远处雾中出现了一艘轮船。
隔得很远, 那艘同三井游轮差不多体量的船却显得很小,破开迷雾,旁边看清的乘客中骤然爆发出欢呼声。
安室透接通电话,风见裕也的声音传来:
“降谷先生,轮船已经接近三井游轮。”
他应了一声:“做好支援准备。”
挂断电话,金发男人脚步匆忙地行至下层,逆着人群朝客舱方向跑去。
电话拨出,第一次尚有忙音,等打到第二次时已经变成了[已关机]。
……松田伊夏!
在心里几乎是咬牙切齿念出这个名字,安室透停在对方的房门前,在敲了两下门未果后直接采取了强硬措施。
门在撞击那刻应声而开。
门板随重力向内砸去,摔在墙上又在即将弹回时被男人伸手按住。
安室透站在门前,胸膛随着呼吸起伏。
面前空无一人,不久前还发消息说刚刷完牙准备睡觉的少年不知所踪。
床头柜上留下半杯未喝完的牛奶,早已凉透,奶皮凝结在上端,裂开不少缝隙。
平静地嘲笑他又落入松田伊夏用甜言蜜语编造出的陷阱,真的信了对方信手拈来的“我很乖”的谎话。
广播催促着尚未离开的乘客登上救生船,有船员逐个敲门通知,提醒他快点离开船舱,前往甲板。
安室透点头应下,脚步却朝着外面而去,像是今天早晨一样一层层造访每个舱室。
找不见半点身影。
他来到甲板,再下层已被十几扇水密门隔绝,连空气和水液都被隔绝在下,更况且是人。
风见裕也的提醒短信传至手机:[大部分乘客已经登船,降谷先生可以安全撤离。]
人的确已经走了大半。
甲板上原本拥挤的人潮顷刻间少了许多,显得空荡寂静,吵闹声自船头下方的海面传来,隔着今夜浓重的雾,看不真切。
他用望远镜看,遍寻无果。
安室透攥紧手里的手机,差点把屏幕捏碎。
复杂而浓郁的情绪在胸膛扩散开,怒火暂时被担心和惶恐压在下面,寂静地灼烧。
等把人找到……等他把人找到。
他就该找个绳子把松田伊夏拴在自己身上!
——***意外比预想要更多。松田伊夏想。
他的血引出了意料之外的来客。
身后传来撞击声,连带着整个舱室都随之震动,有什么东西在外面用身躯一下下撞击着游轮,海浪汹涌。
这次松田伊夏闻到了咒力的味道,浑浊不堪,夹杂着大海浓烈的潮湿、咸腥的气息,自所有缝隙当中丝丝渗入。
船体都随之晃动。
他差点被袭来的怪物划破肩膀,堪堪跳上货箱躲避,又一次撞击让他脚下的箱子整个朝左侧砸下,躲闪不及撞到了后腰,针扎般刺痛。
喘了口气,深呼吸。
之前在舱室内等到乘客撤离完毕后离开轮船、引爆炸弹的计划作废,他将离开轮船这个步骤提至最前面。
拟翼一下下撞击着被包围起来的墙壁,刀片般的侧面渗出血液,随着击打在墙面留下条条狭长的血痕。
终于!
在那对拟翼布满伤口之前,面前的墙壁终于被砸破,开出一道容四五人通过的口。
后腰位置的莲花周围滚烫,周围带着轻微的痒意。
松田伊夏能感觉到纹路正在缓慢的蔓延,爬过皮肤,向周围延展。
保护用的颈环也滚烫起来。
同呼啸的风和雨水一同进入室内的,是咒灵庞大的触手。
海浪的声音更响。
松田伊夏敏捷地跳下货箱,他用牙挟着那枚小巧的铁哨,躲开砸向所在位置的咒灵触手,朝着前方跑去。
哨子吹出清亮婉转的啸声,他还有闲心往里面加点歌曲的韵调。
被雨水和海水润湿的连帽衫会变成累赘,他向外跑去时几下脱掉那件用来遮挡面容、现在并不再需要的连帽衫,露出下面方便行动的黑色长袖。
衣服被抛至一边,他脚步不乱,用哨声引着身后数量庞大的咒胎,一直赶至船尾停放快艇的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