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你不高兴了?”君钰没说话,顿了顿,林琅继续道,“好吧。我不是昭武公主意属所托之人这是一因,但这也并不是主因。昭武公主之所以被带在军中,自然是有她的过人之处,对于局势,她也是明白,她这次会如此涉险走这步,其实是另有所图。”
“嗯?”
林琅迎着君钰的目光,唇角勾了个弧度:“其实在两年前,这昭武公主似乎就找到了她中意的心上人,她心中所勾勒的大英雄。”
“哦?”
林琅似笑非笑地道:“但是很可惜,她似乎嫁不了那人。”
君钰思索道:“为什麽你会知道这些?”
“自然是有人告知我的。”
君钰料想林琅定然是派人监视着晋国使团,但监视又怎会如此清楚昭武公主的私事,这当真是稀奇,君钰思索着道:“我忽然想问问,半年前你到晋国的时候,是去做什麽?”想来不是只为了寻他君玉人吧。
林琅摸着君钰圆鼓柔软的肚子,感受肚皮下随着大人呼吸一起一伏的胎儿动静,林琅垂着眸,却未正面回答君钰的疑问:“玉人真是知我,自然,早年我便安排了人手在晋王处,也是阴差阳错,我的线人是有人成了昭武公主贴身奴婢,还是生死之交。玉人想不想知晓昭武公主倾慕的人是为何人?”
君钰道:“是何人?”
林琅道:“我也不知。”
“……”
唇角勾笑,林琅继续道:“我是真的不知晓。听说只是个江湖草莽,门不当户不对,所以她嫁不了那人,才被送来了这里。玉人想是知道的,但凡做为细作之人,若非身份特殊,多是天生孤苦,因而心志必然坚定,但我安插的这人事发特殊,她因为和那昭武公主共同患难,心生异念,多有异行,对她如今知道的事也是有很多知情不报,如今若非她一双幼弟尚在宣地,恐怕她……”
“会叛变吧。”君钰突然情绪不明道,“不过又是一条命罢了。”
“不,玉人,不是一条命。”林琅微微起身,他一双手穿过君钰的腋下,手掌撑着床榻支起自己的身子,林琅修长的腰腹贴着君钰的肚子,和身子后仰的君钰目光持平、对视,“若是她真的叛变,便是三条性命。如她这般知晓太多秘密的人,斩草不除根,麻烦丛生。”
微眯着眼眸说完这句话,林琅歪着脑袋凑近君钰,舔了舔对方那玫瑰花一样美丽而柔软的唇,林琅又在上面轻咬了一口,笑道:“别怕,纵然你知晓再多的秘密,也没有关系。”
林琅便是这般人,明明是谈笑如风的温润模样,却亦可以同时作着残忍的话语和行为。君钰动了动湿腻的唇瓣,终究不语。
林琅见此,轻轻喟叹一声,在君钰的身侧坐下,将人连着毯子搂进怀里,软软的唇盖在君钰那双美眸上,林琅出人意料地软语道:“玉人,你哪里都好看,最为让我喜欢的,就是你这眉目,眉峰如山聚,目灌几秋水,盈盈而清澈,无流睇便波横,眼勾豔而不妖,如此眼眸,世上怕是再难寻一双。可是,胸中意,眸了焉。你的不愉,皆显在这双眸子里了……”
君钰窝在他怀里,并无排斥,亦无迎合,沉默一阵,半晌才道:“陛、你这话真是折煞我了。诚然我这相貌还算入眼,可人的相貌,不过父母恩赐,双眼,一鼻,一口唇,万人皆同,人烟渺渺,不过各有千秋,有什麽好稀奇?我没有甚麽不快,残忍也好,绝情也罢,人皆有自己的道途,我只是自心底,不能做到完全坐视如无物罢了。”
林琅叹道:“玉人啊玉人,你总是隐藏自己的心性,其实是因为这般的多愁善感吗?总是同情一些不必要同情的弱者,你这般心性又为何要踏上这条血路,走上冷酷的沙场,染上血腥。”
“这是两般事,沙场上的血,弱肉强食,我不杀他们我自然就被杀,他们的血和这般无辜人的血,染上的触感……很不一样。”
“又在想我那个七弟了吗?”
君钰默了默道:“我不是只杀了他一个可怜之人。”
林琅道:“同情他们又有什麽意义,玉人,就像你说的,你不杀他们,你就可能被杀,你……真是越发变得心慈手软了,还是说,有孕之后,便会染上母性……”
“是吧。”君钰忽然打断道,“我想自己该是如此了,否则又为何会越来越软弱。”
“咳,玉人,你知晓我不是那个意思……”林琅被君钰直接的抢白呛了一下,意识到君钰的情绪不对劲,林琅软语安抚道,“自然,好皮囊瞧着叫人赏心悦目,可皮囊再好终归有看倦厌烦的一日,倾城名花,宫室繁华,佳人多不胜数,而你于我却是独一无二,咳……”林琅的语言说到此处,轻咳一声,转而又回到正题道,“其实那沙场上的士兵何不无辜,他们亦有亲朋,亦有渴望活下去的心思,若非为了活下去,谁又想去厮杀,只不过叫世势所驱,踏上这条路。”
“……是吧。”君钰闻言附和一声,表情没变,却垂下眼帘,掩了心绪,似乎在回忆什麽。
林琅继续道:“你也说了,人皆有自己的道途,人,生来注定了命术。人人皆安的大同世界自然是圣人所求,可世界上真的有一成不变的‘圣人’?人心不古,皆具贪婪之性,因而这尘世从来不能停止这种无端的斗争。这战争之上,是不存在圣人追求的理想上的良善,所谓的讨伐之战,何尝不是编造了一个冠冕堂皇的道德借口而行的鲜血之举,然而这般的杀戮却又是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