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他是早就料到他走之后会有这麽一日, 所以提前告知她,替她做了决定。
她沉默的时间太久,天权皱眉看她,“你不愿?”
知摇漫吸一口气擡眼, “不愿。”
天权脸色沉将下来, 打算说些什麽, 知摇却抢先开口。
“宗主既然将云行师兄抚养长大,他的想法宗主应当了解, 当真如宗主所说, 只要我一纸书信送到云行师兄面前, 他就会奉为圭臬,当即照做吗?”
天权捋须的手一顿, 踱步的动作跟着停下,回头看坐在椅子上的天枢,后者沖他无奈地摇头。
看二人沉默, 知摇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不知宗主可愿意听我一言。”
“你且说来。”
知摇眸光明亮坚定,下巴微擡,“送我去云家,与师兄当面说明。”
天权又在原地开始来回踱步,半晌之后停下看知摇,“云家非你想的那麽简单,以你目前的修为,只怕有来无回,虽我要护着云行,但你是他在乎的人,又是我门下弟子,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云家不也希望云行师兄重入无情道吗?若知晓我的来意,只怕双手欢迎都来不及,怎会对我下手?”
“此言……也有几分道理,只是……”只是还是过于冒险,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
“宗主不必有负担,半月之后,知摇自请去云家,任何后果我都一力承担,还望宗主成全。”
知摇说着沖天权又是郑重一礼,坚定无比,不容置喙。
回应她的,是天权一声无奈叹息。
*
从天权居所出来,知摇一直皱着眉闷头往前走。
刘伯山与杜淩萱在旁侧叫她都浑然不觉,仿佛三魂六魄散去,游魂一般心思沉重地朝前走,也不看究竟脚下的路通往何方。
“喂!”
脑后突兀地响起一道声音,知摇如梦惊醒,擡头定睛一看,面前是哗哗流淌的河流。
不知不觉,她竟然走到这辈子跟云行第一次産生交集的地方。
她从树上衰落,小腿受伤,他说了声冒犯,走到她身边将她打横抱起,那时她对他有误解,还以为他要将她扔进河里……
“想什麽呢这麽出神,快走进河里了都不知道,”孟文州扭头瞥了她一眼,“还在傻笑。”
他弯腰拾起一块石子,随意朝水面抛去,看着石子在水面上溅起一串水花,又扭头看知摇。
“跟你说个好消息,宗主决定培养我了,虽然没有正式收为弟子,但我觉得也相差无几。”
知摇只是看着前方,应了一声,“恭喜文州师兄了。”
她兴致缺缺,俨然不似往常那般认真又专注的聆听他所说。
而这所有的原因,是云行……
“我都听到了,你要去云家。”他说。
知摇“嗯”了一声。
“云家不是你想的那样,即便你是去劝说云行回归无情道,他们也未必会让你全身而退,对于他们而言,你曾给他们惹出了很大的麻烦,那群人可不是肯吃亏的人。”
孟文州看着她,褐色的瞳眸倒映着她的身影,“别去。”
“不,我得去,”知摇看着河面波光粼粼,“必须去。”
“知道有性命之虞还要去?”孟文州嗤笑一声,“看来原先你惜命的样子,都是装的,去吧去吧,反正与我无甚关系。”
他双臂擡起舒展了下身子,扭头转身离去。
知摇就站在河边,河面金光闪烁,映了她衣裙满身,仿佛从河水中生出劲直的莲,目标明晰,没有半分动摇犹豫。
孟文州看着看着,莫名心头生出烦躁之感,火气蹭蹭上涌,索性直接运起灵力飞速朝前飞掠,企图让那掺杂浓郁灵气的冷风刮去心头无名火。
一路飞掠至无人境,远处传来乌鸦喊叫,他倏然擡眸,眼底淩厉精芒闪过,不等那乌鸦拍打翅膀降落,直接擡手朝着虚空一握,强劲的吸力将那乌鸦瞬间吸在掌心。
没有猩红的眼,只是一只普通的传信乌鸦,细细的脚踝上绑着个卷起的纸条。
孟文州拆下将乌鸦随手一扔,手指轻轻一撚,纸条在指尖旋即展开。
纸面明光一闪,出现一个漆黑的方块,中央刻画着生着利齿的嘴,黑气缠绕,散发着浓浓的诡异与不详。
孟文州看到方块的剎那,面色倏然严肃,迅速察看四周,感应不到第二道气息,方才握着那方块在手中掂量了下,将之仔细收起。
纸条上简短的写着一行字。
“封印破损,时机已到,近日一举而攻之。”
封印破损,云行也不在,确实是极佳的时机。
孟文州指尖燃起火来,将那点纸片烧毁,回头又望了眼知摇的方向,举步离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有人迈步踱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底掠过丝狐疑。
“文州师弟?何时会的火系术法……”
*
云家。
云行一跪之后,坐在桌前擦剑的女子手中佩剑咣当掉落。
“真是阿行?”
她作势起身要上前虚扶,却又坐回身去别开脸不看他,“不是告诉过你,此生不要再回云家吗?为何回来?!”
“想阿姐了。”云行望着她,微笑着说。
“想我?!”云芝回过头,压在桌案上的手紧紧攥起,“我费劲千辛万苦、付出那般代价才送你离开云家,你却因为这麽个理由回来?你对得起我吗!”
云行从地上起身,身上微光亮起,衣摆褶皱尘埃瞬间消失不见。
他朝她踱步而去,在她面前弯腰将地上佩剑拾起,垂下眼睫,遮掩住眼底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