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她便在守卫看不到的地方坐下歇息,一直等着天色完全暗下,当即起身行动。
如她所料,夜里她这体质行事更加便利,不费吹灰之力潜入小院。
沈云星的屋内燃着烛火,橙色的光芒映照着一人剪影在门框上,看身姿,是云行那个讨厌鬼。
那身形转动,竟是要开门而出,知摇连忙寻了个掩体躲藏,顺势将气息收敛。
木门开啓,烛光在地上铺了个矩形,光芒忽闪,云行从内迈出,反手将门关上,周身当即被黑暗围拢。
他走下台阶,一路朝拱月门踏去,行至一簇修剪齐整的绿植前,脚步顿住。
躲在绿植后的知摇一手紧捂着嘴,视线穿过密叶看着近在咫尺的云行。
她这体质特殊,存心隐藏的话,不会有人察觉。
就在她开始怀疑体质是不是出错的时候,停在原地的云行又动了脚步,径直走出拱月门。
知摇从暗处走出时,还能嗅到空气中残留的沉水香气。
她擡手用阔袖扇去云行身上残留的香气,瞧着四下无人,便急忙往沈云星房屋跑去。
擡手轻叩门扉,听着里面传出虚弱的咳嗽声,她等待不及,直接推门而入。
“沈云星,是我。”
她反手关上门,心髒因头一次做这种事而紧张的狂跳不停,胸前也跟着剧烈起伏,活像是刚刚溺水爬上岸的人。
沈云星躺在床榻上,听见响动强行撑起身子,看见她的剎那,愣怔一瞬,而后又扯唇朗笑开来,直笑得肩头颤抖,扯到伤处痛的咳嗽起来,紧绷着身子艰难躺回床榻。
“小心些!”知摇一个箭步上前,扶着他平稳躺好,这才有余力打量他身上情况。
他上身不着寸缕,皆有绷带紧紧缠绕着,能清楚的看到凹下去的锁骨,还有胳膊紧致有力的线条,每一分都恰到好处,配上他那张堪比女子秾丽的脸,本身就好似一种天然的椿药,令人怦然心动。
知摇瞧见他腰腹渗出血色,便不敢再仔细看,将带来的丹药一股脑都放在他枕边。
“这些,还有这些,都给你,虽不是什麽灵丹妙药,但是对伤势定然是有帮助的。”
沈云星不说话,嫣红的薄唇挂着笑就这麽凝着她。
知摇被他看的不好意思,别过脸去,没有看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探究与晦暗光芒。
“你给我送了这些东西,我也有东西送给你。”
“送我东西?”
知摇发懵,全然没有注意,他今日连“剑修小姑娘”都没叫。
回过神来时,手心已经被塞了一片青翠的竹叶。
“好生拿着,虽是普普通通的竹叶,但于我而言可有特殊的意义。”
他笑睨着知摇,知摇感觉他含笑的眼好似有种魔力,像是浓香的酒,能轻易让她变得昏昏沉沉。
“好……”
外面传来脚步声,知摇忙起身要走,手却倏地被沈云星拽住。
他掌心温热,知摇却像是被烫到,下意识要缩回,却被他含笑握的更紧。
他说,“三日后竹林,带着这叶子,我去找你。”
知摇忆起她当时说要他教吹竹叶的事,想来是如此。
满怀欣喜的离去,在竹林等了三日。
三日后,沈云星果然到来。
换下了身上云水色长袍,一身玄衣衬身,从肩头衣袖到腰腹以银线绣着狰狞兽首。不似往日那般阳光爽朗,秾丽俊俏的脸加上玄袍,有着浓浓的诡邪之气。
知摇看的出神,想问他今日怎麽换了着装,却不料他先开口。
“竹叶呢?”
知摇从腰侧摸出,“在这儿呢,对你有特殊意义的东西,我好生保管着呢,瞧。”
沈云星笑得越发灿烂,缓步朝她踱来,接过她手中竹叶,凑在唇边吹奏了一曲略微尖锐的调子,而后轻描淡写的将她腰侧佩剑抽出,抵上她咽喉。
“沈……云星?”
第05章 无喜
脖颈上贴着冰冷的剑刃,细嫩皮肉被那锋锐的刃轻触割的生疼,知摇想认为这是一场玩笑,都无法说服自己。
不等她问一句为什麽,前方脚步声杂乱急促汹涌而来,是几位长老带头沖锋在前,口中高喊。
“夺回宝物!绝不可放他离开!”
喊杀声震天,那些弟子沖将上来,沈云星抵在知摇脖颈的剑又用上几分力。
脖颈一冷,皮肉被缓缓割开的刺痛感刺激着她此刻全然钝掉的神经。
头顶是昔日男人熟悉的含笑嗓音腔调,“退后,不顾你们自家弟子性命了吗?”
喊杀声震天,无人听见他这类似开玩笑轻描淡写的话。
刀光剑影近在眼前,知摇脑海中却空白一片,整个人仿佛落入平静的湖,感受不到周遭半点波澜。
耳畔温热的风喷拂,“你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脖颈剧痛袭来,知摇感觉大量温热的液体倒灌入喉头,她如溺水般喘不过气来,身子无力滑坠在地前,她伸手攥住男人玄色衣襟,两眼怔怔望着他。
知摇想从他那双秾丽俊朗的脸上捕捉到一点情绪波澜,不舍也好,愧疚也好,亦或者其余什麽都行。
但没有。
什麽都没有。
只有自始至终挂在他嫣红薄唇的笑,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仿佛刚摔碎一件玩具般闪烁着快意精芒。
往日与他种种情景在眼前掠过,知摇忽然顿悟,兴许这个人压根不记得她是谁,所以在杀她时毫无负罪感,如同杀死一只素昧平生的蝼蚁。
挺可笑的。
差点以为终于有个朋友了呢。
脑海中兀的响起先前云行对她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