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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章(105)

作者:林错 阅读记录

“不用担心,巴鲁克。”卡莱尔胸有成竹,“我已经有人选了。”

卡莱尔的迁居进度很快,第二天她就把自己手里的股票,房子卖得一干二净,换回了两张土地合同。没出一个星期,从圣弗兰西斯科的邮车上跳下来七八个黄皮肤黑眼睛操着蹩脚英语的中国人,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住进了卡莱尔的农场。这些人手脚麻利,干活勤快,很快木板房,篱笆就完工了。之后开垦的土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迅速向边界延伸,速度堪比神迹。

“你做了一桩好生意,卡莱尔小姐。”卡特安娜拜访卡莱尔的新居时,羡慕的拍着她的肩膀说。

众所周知,中国人无论是当矿工还是农民都是把好手,而且工钱也不高。只是如果你不能应付那些不停找碴的小流氓的话,还是不要雇他们的好。当然,在柯林镇,没人敢对简·卡莱尔警长的权威进行挑衅。

在卡莱尔搬进新居的第二个月,她把自己父母和卡琳娜的墓迁到了圣约瑟夫的新教堂。

“我母亲,”卡莱尔注视着新墓碑,深吸了一口气,“她临终的时候说了什么,神父?”

“每个人的忏悔都只有天父知道。”

“你知道,对不对,神父?”卡莱尔转过脸来,警长的目光直视着索尔,那目光里隐藏着的情绪让神父霍然心惊,“你知道那天我妈妈没有找人去接我爸爸,让他一个人死在荒原里,她告诉你了,在临终前,是不是?”

“告诉我,神父。我只想知道她怎么想的。”

“好吧,”索尔让步了,“安娜她很抱歉,让你失去了父亲。她那时只是想要报复一下,只是报复,嫉妒,每个女人都会,但是后果太可怕了。简,”他急切的说,“你妈妈是个好人,你得理解她——她从来没有想过害人,从来没有。她不想你恨她。”

“我理解。”卡莱尔攥紧了拳头。她真的理解,在她看到圣弗兰西斯科日报上醒目的大标题的时候,她就明白了。上帝在上,她多么想把那张纸扯烂,撕碎,焚烧成灰,多想在那个安德鲁斯·达尼先生的脑袋上或者胸口上开个洞,多想把那个人抱住,狠狠的,紧紧的,再也不分开——

在那个时侯,她才明白,原来她一直都以为她是她的,她一直都在她的身边——就像安娜·卡莱尔对詹姆斯·卡莱尔的想法一样。

索尔叹了口气:“如果你不问起,她希望这永远是个秘密。她说她会在地狱里忏悔,为你和詹姆斯祈祷。”

“我父亲也在地狱里,我知道。我也一样,”卡莱尔的牙齿咬得紧紧的,声音也颤抖着,“所以,所以我们一家会在地狱里会面了?”

那个单薄瘦弱的身影紧紧的抱住肩膀,微微向墓碑俯下身,有那么一瞬间,那绷得紧紧的肢体线条让索尔以为对方会扑倒在墓碑上放声恸哭,但卡莱尔的身体只是摇晃了一下,随即重新挺直。

索尔沉默了一会儿:“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件事,简。”

“我不知道安娜和詹姆斯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在那之前,有一天,詹姆斯突然来找我忏悔,他说撒旦的使者带给他吗哪,他知道那是毒药,但他抗拒不了那诱惑,他知道他有罪,但是他无法摆脱——简,我们每个人都有罪,但天上的父会原谅我们。而我们,也总有一天会赎清自己的罪过,回到我们的父身边。”索尔轻声说,“安娜和詹姆斯都是好人,他们心底不坏,你也一样,简。”

“我知道。”卡莱尔没有转身,而是轻轻朝后退了一步,“谢谢你,神父。我想单独待会儿,抱歉。”

索尔转身离开了。在关闭墓地大门的声响起的同时,墓地里传来了低低的抽噎声。

对不起,爸爸,妈妈,卡莱尔低声啜泣,我知道,那是撒旦的吗哪,我知道她已经清醒,但是,现在我仍然想把那吗哪拿到手里——

如果她肯再一次给我的话。

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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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海伦·格兰特小姐和安德鲁斯·达尼先生的婚礼仍是圣弗兰西斯科最热门的话题,即使年轻的达尼夫人每天忙于照顾丈夫的身体,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或者说,就是这个原因,这对新婚夫妇才是人们关注的热点,在那场盛大的婚礼之后,几乎每个自以为有资格的小伙子都瞪大眼睛,竖起耳朵,等着那场注定来临的盛大葬礼。

“可怜的安德鲁斯,现在药还有什么用呢?每天圣弗兰西斯科教堂里都有几百个小伙子虔诚的为他祷告:让达尼先生回到你的怀抱吧,我主啊!”当科尔把关于威廉的病人的笑话讲给他听的时候,医生只是耸了耸肩,咬牙切齿的在那张处方纸上奋笔疾书:“我已经不在乎了,科尔。我们可怜的表弟已经因为婚礼去掉了大半条命,他的妈妈还不停的想让他们两个圆房!他现在连起身的力气都不多!我得天天在医嘱上注明‘戒绝房事’,不然老约翰就会偷偷摸摸的跑来问我,‘老夫人说今天安德鲁斯少爷的气色不错,今天晚上她想让海伦小姐和他一起——您看成不成?’我这辈子都没遇到过更悲惨的事了!”

“悲惨的是我们的表妹!”科尔反驳,“伊丽莎白姨妈的想法也不能算错啊。说真的难道就让他们这样下去,威廉?海伦怎么办?她现在只要一睁开眼睛就呆在安德鲁斯身边,以后呢?她得有个孩子!”

“安德鲁斯不行,他太虚弱了,除非准备第二天给他办葬礼。”威廉烦躁的停住笔,“我不明白,科尔!她本来不喜欢安德鲁斯的,我是说,至少到我去圣约瑟夫接她的时候,她还在因为失恋而号啕大哭呢,我以为她准会和安德鲁斯解除婚约,这样对两个人都好。可是一回到圣弗兰西斯科,她就好像变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