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你小子看不出问题。”宁泽远拧了高显鼻头一下,怒其不争,“不如娄都尉瞧瞧,能瞧出什么来?”
娄琛接过银票仔细查看,初时也不知宁泽远为何这般急匆匆赶回来,就为两张银票,可越是看,眉头越是皱紧,到最后已经拧成了一个铁疙瘩。
将银票交还宁泽远手中,他沉声道:“这银票是假的。”
“聪明。”宁泽远赞赏一笑,给娄琛竖了个拇指。
高显彻底傻眼了,他拿过银票,左右翻看,却怎么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我怎么看不出这银票是假的,难不成有什么特别的印记?”
“印记倒是没有,这得看你本事了……”宁泽远朝娄琛看了一眼,娄琛立刻心领神会,解释道。
“殿下有所不知,南梁的银票的刻板皆为成祖年间雕刻,统一用桑皮纸做钞料,每一路都印上不同标记以示区分。但即使同为桑皮纸,各个地方产出的纸也会不同,比如西北用的是成都府路送过来的山桑,因此产出的钞料也较为厚重。可殿下手中两张银票,虽然刻的是荆湖北路的刻板,用纸却是广南路用的‘条桑’。这些桑纸区别不大,百姓们用的不多,区别不出也是正常。”
高显这一听终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抬头问道:“那这些银票,可有人前去兑换?”
南梁是允许民间银号兑换这些通用商票的,只要累积到一定数目便可到一路的官户兑换。
宁泽远道:“官府那边还未有人传报,想来因是没有多少人兑换。”
“那便是了。”高显刚想说,这事既然还未传开,就交给官府处理即可,可一回头却见娄琛眉头紧锁。
高显看向娄琛不解道:“娄都尉可是有什么疑问?”
可娄琛却愣了一瞬才摇了摇头,道了声无事,只是嘴巴上虽说着无事,紧皱的眉头,却一直未松开。
高郁见娄琛愁眉不展,也有些担心,思量片刻遂道:“小舅舅,我父王可回信了?”
宁泽远轻笑道:“早晨刚遣人送来的口信儿,说剿匪之事还要耽搁几天,恐怕要过了乞巧节才能回来。不过人虽没回来,口令倒是带到了,王爷可说了,让世子殿下好生在熙州呆着,管好乞巧夜游的事即可。”
“这样啊……”高显眼珠子提溜转了一圈,“也就是说父皇这七|八天都回不来了吧?”
“是……”宁泽远敲了高显脑袋一下道,“你这鬼灵精,又在想什么?”
“痛痛痛,小舅舅你这是藐视王嗣。”
可宁泽远才不买账:“好好说话,别给我扯东扯西。”
“嘿嘿,也没什么。”高显狡诈一笑道,“父王不是说让本世子好好看着熙州嘛,可出了假银票这么大的事儿,本世子哪儿还能坐得住,自然要彻查。”
宁泽远哼了一声:“你待如何?”
高显一仰头,义正言辞道:“当然是追根溯源,彻查清楚!”
假银票的来源在南边,追根溯源自然要南边儿查个究竟,高显这么一说便是要去南边走一趟的意思。
“哟,机灵了啊你……”宁泽远道,“不过……休想,你父王是让你好好看着熙州,可没让你到处乱转悠。小舅舅告诉你这个事儿是给你提个醒,让你好生处理,可不是让你找借口溜出去玩儿的。”
“可要是找不到银票的来源,终究也是治标不治本而已。而且这么多银票,要真一直不管,任由其发展下去,那可就是危害南梁民生社稷的大事儿了!”高显眨巴着一双大眼看向娄琛道,“娄都尉你说是不是?”
娄琛却没有即刻回答,因为高显的话刚好说到了他心头所想。
娄琛其实同高显一样,想去南边看看。
上一世善德年间,确实出过假银票的事。当时高郁刚刚封为太子,根基不稳,假银票一出立刻有人拿此做文章。高郁为稳固民心,也为封住那些喋喋不休朝臣的口,便主动请命前去调查。
娄琛那些日子正在京畿营中,抽不得空,因此并未陪同,只知那事处理的极快,重拿轻放,只处置了寥寥几人便结了案。
其后高郁回京,也并未将事原委告诉他,因此娄琛也只知道个大概。
可那次假银票虽然出现,却因发现的及时,影响并未扩大。
如今竟然已流到熙州,那江南地区一定更为严重……
银钱税收,关系着南梁民生根基,若可通换的银票出了问题,必定人心惶惶,民心不稳。
高郁刚刚站稳脚跟,朝中却还有无数等着看他出差错的,趁机击垮他。
因此娄琛不由的有些担忧,此事背后一定有人推波助澜,而目的也不言而喻。
可如此贸贸然去江南,却不是明智的决定。
娄琛虽然心急,思量片刻后却也没应下高显的提议,只摇头道:“此时事关重大,还需从长计议。”
宁泽远这下可高兴了,扯着高显耳朵到:“看吧,楼都尉这次也不同你一路了,你呀还是好好当你的世子,乖乖呆在熙州吧。”
“不去就不去,小舅舅你这般凶神恶煞的干嘛,好凶好凶,怪不得娶不到老婆……”
话虽这么说,但高显心头想的却恰恰相反。
娄琛的沉默让高显更坚定了一定要南去的决心,但宁泽远的阻拦却成了最大的阻碍。
但高显是谁,西北一霸是也,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趁着宁泽远出门,高显立刻写了三封信。
一封给他那尚在晋州的父王,一封送去淮南,最后一封则是偷偷送去京城,给了他那身在京城,心系西北的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