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练剑是不奇怪,但娄执剑你是不知道,我父王那人,最是吝啬,绝不会轻易赠人事物,更别说将刻了字的剑赠人。”高显瘪瘪嘴,想想自己这些年从父王那儿收到的屈指可数的礼物,顿时一阵心酸。
不过他也不是计较那些的人,他更感兴趣的是自家父王赠这些东西的原因。
“还有还有,京郊那个别院也是。”高显一把拉住娄琛,兴致勃勃的道,“我听别院的管家说,那个别院虽早就有了,但温泉池子却是善德元年改造的时候特意建的。”
娄琛不解:“有何不对吗?”
“不对的地方多了去了,那时候北齐南下两军对垒的时候,我家父王正在西北吹沙子,哪儿有空回京享福,他特意建这么个温泉池子有什么用?而且建了就建了,这些年我也没见他回来几次,更别说去别院里了。”高显砸吧嘴道,“父王可不是会随随便便建个温泉池子,却从来不去的人。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别院不是为他自己建的,而是为了别人。”
“别人……?”娄琛探究的看过去。
“定然不会是母妃。”高显说这些的时候,没多少伤感的情绪,八卦的兴致倒是浓得很,“别的我不知道,母妃所有的事我倒清楚的很。母妃与父王是善德元年八月成亲,成亲后,除了头一年年节在京城住了小半个月,而后就再也没有到过京。别院的管家也说,他们从来没见过王妃,倒是刚刚改造完成的时候,父王带着一身受重伤的男子住进来过。那人身份神秘的很,住进去之后别院就被严加把守,连粗使丫鬟进去都要搜一遍身。而且我听一位在别院好些年的婆婆说,当年那位男子昏迷了半个月来月,期间所有琐事父王都是亲手照料,从不假于他人之手……”
善德元年,重伤的男子,不假他人之手……
娄琛眉头敛了起来,心里有了一个猜测,但他没有打断高显,只静静的听着,想知道到底还有多少他从未听过的秘辛。
索性高显也没有让他失望,顿了顿后继续道:“还有还有,娄执剑还记得那本《成祖小札》吗?严夫子说手札只有几个人知晓,还都是手抄本,怎么这么巧,娄执剑你家有一本,父王书房里也有一本,而且我瞧过,那本手札上有两种字迹,誊写的那人字体清秀,笔锋圆润,却绝对不是父王……”
“是父亲。”娄琛深吸一口气,静静的看一脸兴奋的望着他的高显,低声道,“下官家中也有一本《成祖小札》,上头字虽是父亲的,但边角的批注却笔锋锋利,出自他人之手。”
这个人是谁,现如今已不言而喻了。
高显闻言,一双眼睛顿时晶亮起来:“这么说,娄执剑你也有所怀疑了?”
他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被高显一提醒,娄琛又想起许多上一世的事。
上一世靖王最后死也的极为蹊跷,暴毙而亡全无预兆。
西南一事,舅舅为救他不幸中伏身亡之后,靖王本可以全身而退,却没想到他竟不顾自己的安危,硬是冲进敌人的埋伏中,将舅舅的尸首抢了回来。
而后更一路护灵,将舅舅送回京城,安葬在皇陵中。其后不到半年,正值壮年的靖王就忽然暴毙,死在了西北的靖王府里。
那时候娄琛正沉浸在失去至亲的痛苦中,一心只想调查西南一事的真相,查出是谁害死了舅舅,因此并未关注回到西北养伤的靖王。
等到靖王薨逝消息传来的时候,他也住愣住了,像是被人蒙头给了一棍,完全懵了。
怎么突然就薨逝?是有人加害还是另有隐情?
然而之后传来的消息却打消了娄琛的怀疑,靖王府医官作证,靖王是忧思过度,抑郁而亡。
没有人加害,没有什么阴谋,他仅仅是自行了断了自己的生命。
娄琛当时愕然,以为是靖王因舅舅的死于心有愧,因此抑郁而亡。
因此即使怨恨,即使心有不甘,娄琛最后却没有将迁怒与靖王,甚至在靖王死后接管了西北驻军,驻守西北一年有余。
可时过境迁,现在想来,当年一事疑问颇多,不仅是西南一事事发突然,靖王突然逝世的原因也十分值得考量。
他从不会以任何不敬之意揣度舅舅言行,但如今种种线索,却由不得他不怀疑。
那可是靖王啊,从小锦衣玉食、养尊处优,怎会亲手照顾一个男人?怎么会为了抢回将士的尸体,就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怎么会不到半年就忧思过度,抑郁而亡?
同为男子,同与高位之人相处过,娄琛作为过来人,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靖王与舅舅的关系,或许并不是他昔日想的那般简单。
如果只是昔日生死之交,如果只因对娄家有愧,靖王全无必要对他如此照拂,甚至用自己的人脉为他今后铺路。
对自己的嫡子高显尚未如此,对他未免也太过用心了。
聪慧如高显,娄琛虽然没有回答,但已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许端倪。
“唉,我父王真是造孽啊……”高显掰着指头算了算自己的年纪,又回忆了一番娄烨离开靖王府,驻军西南的时间,不由哀叹道。
其余的并不用娄琛回答,他自己一人便已能从那些细碎的线索中猜出个大概。至于那些他所想的大概,与事实到底偏离多少,那就不得而知了。
可高显也不在乎这些,他只想解答自己的疑惑,至于心中所想到底有几分真,也没多大关系了。
反正人还在,那些个疑惑不解的部分,总有解答的时候,大不拼着一顿打,跑去问他父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