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参加年宴的人都是心有成算,即便不明白周煄为什么请这些“贱民”,但依旧保持着风度,绝对没有想像中“仗势欺人”“歧视排挤”之类的戏码。在旁边伺候,一直等着处理突发事件的丫鬟都有些丧气,学了两个月,根本没用上啊。
“官民一家亲、军民一家亲,同在西北任事,亦是守望相助,兄弟之亲。今日就是家中团年,诸位万勿客气。”周煄祝酒过后,易云再次斟酒说祝福语。
“谢王妃!”领宴的人在一次见识到易云的地位,纷纷举杯干了。
“嫂子每回都说不用客气,就这么端坐在位子上喝酒,依旧客气啊!”能说敢说这话的也就最近风头正健的“莫愁”了。
易云笑道:“不能让二弟挑了毛病,今日家宴团年,不分尊卑长幼,不拘席位座次,只凭心意行事。来啊,上歌舞。”
易云扬声吩咐,甩着水袖的舞女就鱼贯而入,乐声响起,绝对不是什么“威严大气”的正音,都是欢快喜庆的调子,以前绝不可能用在官方正式宴会上的曲子,和在自己家里听得小曲一样,重在愉悦自己。
众人听了乐曲,也了解到周煄与民同乐的心情,纷纷放下架子,到处走动,敬酒起来。
还有兴致到了,下场跳舞的,就那他们的水平,也就摆摆袖子,抬手踢腿的能耐。歌舞除了传统的舞姬表演,还有百戏、说书、杂耍、乐曲,周煄打破常规,完全办成了一台晚会。别的不论,参加这次年宴,歌舞就回本了。
整个年宴“莫愁”满场乱窜,周煄、易云也被敬酒多次,没有人发现不对,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热闹的年宴就这么过去了,准备良久,当它真的结束,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觉得怅然若失,仿若不真实。周煄时不时回想一下是不是有哪里疏忽了,不可能顺利完成啊,做了好几套应急方案都没用上,难道他居然没有敌人?这不科学!
周煄惯性思维了,谁会大大咧咧在年宴打周煄的脸,那真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他们自己还嫌不吉利呢。
年宴过了还有元宵,元宵佳节,周煄继承传统在封地办了灯会。王府制作了许多做工优良的精致花灯挂在外面与民同乐,同时承办王府花灯的商家得到了新一年王府灯具采购的资格。那些花灯就是白送给周煄的,原本笑那户拍马屁的同行悔得不行,也不想想人家堂堂王爷,会占一个小商人的便宜不?
此时年味重,整个正月都是喜气样样,衙门十五过后就开衙了,但基本没事儿,往年要闹事的泼皮混混今年都被统一收编做苦力换口粮生活去了。
正月十五一开衙,周煄就遇到了好事,延州富户张博文举家来投,愿把家中数百倾田献上头,希望自己领取封地户籍。
如此大事,一接到消息就飞快往里传讯。传到程木这边,程木看了一眼谨守师徒本分立在身边的福寿道:“你去通禀。”
“师父?”福寿愕然,这是他第一次单独做事,要练手也找个简单的给他啊,王爷真要问起什么,他怎么答话。
“师什么父,你不学着还指望我教你一辈子吗?再过半月我就要启程回京了,谁来接我的担子,不若让杨木来?”程木没好气道,杨木是他原本的副手,只是能力不足以独当一面。程木为什么一直拖着不愿意离开王府,不止是旧情难舍,更重要的是没有合适的接替人选。正好福寿空降,入了周煄的眼,又一直表现良好。“去吧,少做态,你早就打听着我身边的事情,哪次给王爷回话,你不在院中洒扫,常常学着我的动作仪态,真当满王府的人都是瞎子呢!”
“师父……师父恕罪!”福寿吓得跪下连连磕头,他自以为隐秘,没想到早被看在眼里了。
“起来吧,鬼鬼祟祟的,若不是查了八百遍都没问题,王爷又仁慈,早当奸细处置了。”程木笑骂,被盯着的是他不是周煄,这才戒备这么低,不然周煄再仁慈,也只能杀错、不能放过。
福寿吓死了,他真的就是想办法谋求一条晋身之路,哪儿想居然和死亡擦肩而过。
“王爷仁慈,王爷仁慈。”福寿吓得瑟瑟发抖。
“起来吧,再嘱咐你一句,你师父我马上要启程上京,你暂代三个月,以观后效。”程木吩咐道。
“是,师父一路顺风。”福寿是个大胆的,才被吓得发抖,脑门上还有红印呢,现在又多嘴问道:“师父上京做什么呢?嘿嘿,若是能说,和徒儿透露一二呗~”
“上京赶考啊!”
“啊?”福寿以为程木在说什么借喻暗示。
“上京赶考,春闱!你个蠢货。”程木看着他一脸蠢像就来气:“王府管事从小跟着习文练武,主子看火候到了,会统一买个秀才功名,前两年我没跟着主子来西北,你以为就没事儿干了,早把举人考了,现在正好去考春闱。”
去年皇帝新登基,又逢上皇整寿,加了恩科,几年的才是三年一次的正常春闱。
福寿惊得目瞪口呆,“那……那……户籍怎么办?”呸,他想问的才不是户籍呢。福寿惊讶的是为什么要考科举,他往常在宫中也听说过王府、公主府、豪门世家的心腹奴仆出仕的,都是捐官,或者主家直接安排。
“我朝奴婢放良也能科举,王府里的人,大多是平民遭灾才卖身就来的,主子把卖身契改成雇佣的能耐还是有的。”程木一巴掌排在小徒弟后脑勺上,道:“那也得有真才实学,能力过不了,主子也不会开后门,所以,你小子好身伺候着,主子不会让你没了前程。别耍小聪明,世上没有比主子更聪明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