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回过头,看着许亦龙,露出一点皓白的齿尖,“她晚自习下课来我们教室后门,又不是来找我。”
“我以为你那会都在看书呢。”许亦龙微妙地松了口气,心情肉眼可见地明朗起来,“总之!老子考完了!”
走廊上穿着校服的人都在欢呼,充斥着耳膜的吵嚷中,几乎听不见许亦龙的声音。
陆风行望向教学楼外明艳的蓝天,夏日的夜晚总是来得很迟,余晖洒在发顶,眼前的一切混着燥热的空气在模模糊糊地晃动,这感觉是如此不真实。
仅仅是交出了那份答卷,他忽然就可以拥有世俗意义上的自由,也有一丝底气,跟父母摊牌了。
内心某个角落,却隐约有种莫名的……不安。
他分明清楚,她考完地理就该先行离校了,现在绝不可能见到她的一根头发。
事实上是一个月以来,他都没有再见过她,哪怕是一根头发。但特优班谢师宴是学校每年的惯例,文科班的包厢挨着理科班,钟意又那么受她的老师器重,她不可能不来。
虽说就算她来了,他也不可能做什么,但一个月以后,能以崭新的自由目光重新见到她,其实就很好。
当天晚上,一片欢笑的谢师宴,钟意没有来。
对方正在输入中(11)
钟意没有来。
晚宴来来往往的人潮角落,许亦龙低头给钟意发Q/Q,问她现在在哪里。刚发出去就听见手机叮的一声,赶忙低头看消息,却只是系统带的自动回复,他盯着句末那个波浪号皱起眉。好几条消息都是如此,悄无声息地石沉大海。
许亦龙实在忍不住,拉住陆风行就问:“要不要去看老秦?”老秦是文科特优的班主任,也是他们的语文老师,眼下在隔壁文科班的包厢里,估计和学生家长交谈甚欢。
虽然他一个人也能过去,但父母还在谢师宴上,就烦爸妈问他怎么独自转悠,回到家还得说他“就不会多跟其他同学交流一下,你们班同学家里都潜力无限啊”。许亦龙本来怕陆风行不答应,因为陆风行肯定看得出来他准备去找钟意,而陆风行昨天说自己不在意钟意跟他玩,但谁知道陆风行是不是真的不在意,再说陆风行不喜欢浪费时间。
怎料陆风行扫了一眼沉甸甸的腕表,淡淡道:“可以。”
许亦龙准备好的一大堆说辞都噎在喉咙里,脚步滞在原地,一时没动。
深黑的眼眸转向他,陆风行往包厢大门的方向轻轻歪了下头,许亦龙这才反应过来,拉起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文科班包厢的门半敞着,许亦龙站在门后探头往里看。房间里大部分都是女生,三两个高高兴兴地挤在饭桌旁的组合沙发上看视频,少数几个男生似乎在和老秦比赛喝酒,年过半百的老秦脸上已经浮出一层浅浅的酡红。包厢里回荡着英文歌,人声比理科班低多了。
许亦龙低咳了一声,目光迅速扫过包厢,看了三四圈,不知觉皱起眉头。
陆风行自然知道他在找谁,陪着他默然立在门后。
耐心等了许亦龙许久,蓦地沉声道:“没来。”
“怎么会?”许亦龙很是不解地抱起双臂,“那么多人等着问她考得怎么样,她竟然不来?”
“没人要问她。她的成绩很稳定,最多是第二十一名,刚好领不到月考奖状。”
“我没问你……我只是在自言自语……”
修长手指顺着领口滑下,挺拔的少年身形转过去,留给许亦龙一个扬起手的潇洒背影:
“那我走了。”
许亦龙无可奈何地跟在他背后跑了两步,回头又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包厢口,眼底满是迷惘。
?
大学报到前,许亦龙独自回了一趟高中,谁也没喊。
独自回一中,对他这种顶着社交动物人设的人来说,是很罕见的事。无论是出成绩的第二天回学校听填报志愿讲座,还是跟同样放了暑假的生物老师踢球,又或者参加各个大学的宣讲会,许亦龙回母校玩,必定混在一群同学中间,和他们勾肩搭背。接任学生会的后辈,看见的他总带着一脸笑站在打打闹闹的人群里,与不远处某个孑然一身的沉默身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而路过那个身影的所有人,都会忍不住回头多看几眼,毫无例外。
许亦龙甩掉肩膀上的几条胳膊,夹着厚厚的志愿填报指南穿过人潮,盯着站在原地的陆风行:“你考那么好,还来看宣讲会干什么?那边闹哄哄的,全是招生摊子。”
站在他面前的,是今年高考的全校第一。
没有人想得到,今年的第一会是陆风行。
毕竟他偏科,语文生物一拉分,总排名就游离在第十名到第二十。他在成绩上很优秀,但从来不是最优秀的。
当时还有男生说:“人家陆哥要成绩干啥,那个家底,还有那张脸,还要啥成绩!”话里话外,羡慕又嫉妒。虽然许亦龙很肯定,除了家里和陆风行父母有来往的同学,一般人还真不清楚陆风行家里是做什么的,毕竟他从未提起。
陆风行收起自己的志愿填报指南,看着他:“你很清楚自己的定位,这不是也来了?”
“我就来看看,有没有学校抢着要我。”许亦龙转过头,向跟他打招呼的人用力挥手,“还跟朋友在一中附近玩。”
视线轻飘飘地掠过少年藏在树荫中的表情,陆风行没有拆穿他,只是淡淡地问:“你准备去哪?”
“香港。你呢?是去新加坡,还是英国、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