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魔帝强硬道:“孤想让你隐瞒身份换一副样貌去见帝尊。”
苏译冷嗤出声,“帝上这是真拿下属的命不当命啊。”
魔帝将擦得透亮的玉笛握紧在苏译手心,驽定道:“孤会保证你的安危。”
苏译顺着力道握住了玉笛,语气确是冷淡,“属下与其信帝上的话,不如抱期待与帝尊会看在属下弱小,又不值一提的份上饶我一命。”
魔帝失笑,也不责备,玩笑般道:“你可以期待一下。”
苏译撤身离开座位,向魔帝行礼,“属下告退。”
刚跨出魔族宫殿,台阶还没有迈下去,苏译就毫无预料地猛然呛出了一大口鲜血,面色瞬间变得煞白,但他只略微顿了顿,往下走的步子却不停,从背后瞧,甚至看不出来有任何不妥。这样的事情似乎发生了无数遍,他已经习以为常,连站在不远的魔卫看到这般场景,神色中都没有显出丝毫变化,苏译边走边用手背擦净唇角溢出的血迹,拿在手心的玉笛将沾染到的血液很快吸收,变得明净剔透。
苏译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将玉笛完全缩进衣袖,他身侧紧跟着出现了一名环臂抱剑的黑袍男子,剑眉星目,甚是俊朗。
苏译抬手,铁奕上前一步急急就搀扶住了他,担忧地唤,“主子。”
苏译已经强撑到了极限,信任的下属出现,他眉目间这才敢显露出痛苦与虚弱,哑声道:“通知梅姨准备药浴。”
薄纱与珠帘落下来,亮着夜明珠的里间全是雾气,药材的苦涩味混着血腥味浓郁刺鼻,苏译合衣迈进浴桶前,桶内还是浅褐色的药汤,如今已经完全变成了暗红色。
血水一桶一桶从房间内提出去,一直换到浴桶里的热水再次变成浅褐色,湿漉漉的乌发散在浴桶外,早已被雾气打湿,苏译闭着眼睛靠着桶壁,明明房间内闷热,他的脸上甚至唇都没有丝毫血色,白得宛如玉瓷,沾染了水滴的睫羽因痛苦轻轻动了动,呼吸浅到几乎没有,若不是胸膛还在略微起伏,都要怀疑这人已经不在。
苏译意识混沌,几乎陷在梦魇里。
面前是铺展开来的血红,天地都是赤红色,以及他手中握着得那枚本该莹润乳白的元丹。
渊和的面目模糊不清,只能看见那一双因不可置信而瞪圆了的琥铂色瞳眸,里面盛着无尽的愤怒与失望,从口齿间一字一字艰难挤出字句,“孽障!”
他被猛然拍飞了出去,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撞向身后的石柱与高台,血再次染红了他的视野。
“师父。”他惶恐哭嚎,在梦境中横冲直撞,寻不到任何可以解脱的办法。
魔族的心魔劫,只有渡过去和疯掉两条路。
着玫红长裙,翠绿褙子的夫人阻止再有人进去,隔着珠帘,她只能看见苏译模糊的影子,提议道:“仙门有转移罪业减轻雷劫的法子,同样魔界也有转移痛苦减轻心魔劫的法子,这份折磨完全可以让他人替主子承受。”
里面并没有什么回应,梅姨再次尝试道:“这法子虽然阴险,但……”
珠帘突然被掀了开来,苏译只简单披了一件朱红的外袍,散在背后的黑发仍在滴水,他径直从梅姨面前走过,斥责道:“知道阴险就休要再提!”
梅姨慌忙道:“属下失言。”
苏译靠坐在座椅上,他的面色已经恢复了很多,虽然看着还有一丝疲态,但基本与正常时无异。
铁奕犹豫再三,还是出声问道:“主子真的要去青云镇?”
苏译恢复了他一贯闲适懒散的坐姿,“倒不想去,有办法吗?”
铁奕正色道:“主子若不想去,属下愿意代劳。”
苏译将玉笛在手心闲闲地转了一圈握紧,铁奕和梅姨看清之后,神色瞬间便变得凝重了起来。
苏译倒是依旧一副笑盈盈事不关己的态度道:“恐怕你们也代劳不了,非得本尊亲自去一趟不可。”
梅姨稳了稳心神,问:“主子是已经有计较了吗?”
苏译道:“陆凉时在青华峰设了一个阵法,那阵是两百年前的禁阵,倒也没什么特别,就是与罪诏有些感应。”
铁奕急问:“主子打算怎么做?”
苏译将手指划在桌面上,夜明珠柔和的光晕映照下的指甲修剪干净整洁,手指骨节分明,话语在暗夜里掷地有声,笃定异常,“本尊会让帝尊亲自走进这个阵里。”
貍妖
弯月刚隐进云层,空阔的大街上便卷起了一阵寒风,门檐下的灯笼被吹得明灭摇晃。
衣角被用力扯了一下,白释低头问只及他膝盖的小孩,“打听出来了吗?这是哪里”
小孩仰头,咬字有不符合他年龄的清晰沉稳,“青云镇。”
白释蹙眉,“那个青云镇”
石英伸手给他比划,“青华峰脚下的青云镇,很久之前你将渊和寄养在了青华峰。”
看出白释似乎有了点印象,他松了一口气,问:“只是我们为什么会到这里”
“昆仑墟外设了结界,扰乱了阵法的方向,缩地千里暂时不能用,恐怕只能御剑。”
石英低头沉思半响,道:“现在天色已晚,不若我们先找个客栈住下来,明天再回昆仑墟”
白释认真道:“为何?晚上并不影响我御剑。”
“不是。”石英挠了一把头发,为难道:“明天得找个人问问路,两百年变化太大,我也辨不清方向了。”
他拽着白释的衣袖往前走,拐过一道长街,唯有一家客栈内亮着烛灯,柜台前的老板娘拨着算盘清账,店内空无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