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棠依旧垂首,声音淡淡,“禀王爷,谢某略懂些熏香,即使这两个绣球外观一模一样,可是这气味定有些不同,说句大不敬之语,叶小姐今日熏的是檀香,而沈姑娘便是果香,王爷若是不信,便让人去查验一番,便知谢某所言非虚。”
他言辞恳切,叶亭贞的脸变了又变。
叶亭菡站他身旁,声音颤抖,“他……长得像哥哥。”
众人的目光一会看向谢临棠,一会看向叶亭贞,想从这两张脸上找出那么一点点相似之处来。
叶亭贞简直要被气笑了,但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不兑现若言。
沈荠也不可置信的看着谢临棠,她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他。
她听过他不着边际的话,也见识过他的精明算计,却不曾过今日的模样。
跪拜在地,形容淡淡。
“既然如此……”
叶亭贞一口牙要咬碎了,若不是怕被人看到失态模样,他定要将这里摔个稀巴烂!
场内气氛静默,刘臻臻这才放下心来,但是又升起异样情绪,谢临棠竟然要娶个傻子?
“本王相信谢家,也相信你的父亲。锦绣记一直忠心耿耿,曾替大启提供过不少助力,毕竟是绣球招亲,本王也不会言而无信,那……就将本王唯一的妹妹交给你了。”
已成定局,叶亭贞疾步走到一楼,他双手负在身后,端的天潢贵胄模样,强挤出笑意。
“那沈姑娘的绣球便是景安接到了?”
景安见叶亭贞转身看着他,忙作揖行礼,“是。”
叶亭贞颔首,“也罢,天意如此。”
*
有了这个岔子,接下来的绣球便稍作了区分,不会出现分不清的情况。
沈荠仍然心跳如鼓,重新坐在座位上时,仍是感到不真实,即使现在抛绣球还在继续,外面掌声如鼓,她还是如局外人般,只觉一切如梦幻般。
她真的要和景安在一起了吗?
可是在连云坊,她与景安不也是这样日日朝夕相处吗?
浅粉脸色渐渐染上红霞。
由于来的人多,又加上大多数公子都是冲着叶亭菡而来,因此氛围渐渐淡却,也不似刚来时的热烈。
景安去寻了坐在角落正浅酌的谢临棠。
按理说来,如果他并没有站出来而是直接默认是沈荠的,谁也不会看出来。
“谢谢你,方才帮了在下。”
谢临棠抬眸看了眼落座的景安,拿起一个浅白酒杯递与他。
“喝点吗?”
景安有些说不出话来,看着谢临棠被酒意染的微红的双眼,拒绝了那杯酒。
“这个场合,醉话最易当真。”
他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叶亭贞的探子,即使叶亭贞现在正坐在隔间里,但他仍是心有戚戚。
谢临棠倏忽一笑,“既然你不喝,我也不喝了。”
景安还是道,“谢谢。”
谢临棠摇头,他抬头看着二楼,即使人影绰绰,他什么也看不见。
“其实,我根本分不出来什么檀香和果香,信口胡诌罢了,没想到还赌赢了。”
景安心里一激荡,垂下眸子,“可你还是替我解了围,不是吗?”
他看着对面的人心里莫名酸涩。
谢临棠郑重的盯着他看,“也不算是为了你,我浪迹这么多年不娶妻,我家老爷子本来就够烦了,何况这又是他……”
景安明白了,“谢老爷子身体如何?”
谢临棠苦笑,“没几日活头了,可怜这个人快死了还要替我、替谢家谋划,所以我只能这么做。牺牲点幸福又怎么了,何况我声名狼藉,她长得又这般好看,身世又好,还是我高攀了。”
景安不知如何安慰他,其实他们并无多少交集,也不曾坐下来好好说句话。
可一旦有这个机会,却是今日这样境况。
“你喜欢她么?”
谢临棠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景安有些发懵。
他低垂眼帘,“喜欢,但是不敢喜欢。”
这份情感自年少时起,直到今日也不曾改。
“是啊,她这么好的人,谁不喜欢?”
谢临棠伸手拍了拍景安的肩,似抚慰挚友般,“有时候我很羡慕你。”
哪有什么年年春日打马掷桃花?
只是想闹出点动静,惹她注意罢了。
只可惜,无缘无份。
姓谢的永远不会承认,他曾经喜欢过一个姑娘。
绣球错(四)
叶亭贞在春宴最后面色不愉,只淡淡吩咐了两桩事。
一是此次绣球招亲,全凭天意,切不可多生事端。
二是祝贺各位喜结良缘,佳偶天成,早定吉日。
叶亭贞临走之前还特地关照了一下谢临棠,他对同坐一桌的景安淡淡一暼。
“既然缘分如此,不妨你二人的婚期定在同一日如何?”
谢临棠倒是没什么所谓,早嫁一日,晚娶一时的,遂拱拱手。
“全凭王爷定夺。”
景安也是颔首,“全听王爷吩咐。”
叶亭贞面露可惜之色,心里愈发愤愤不平起来。
筹划这些时日,竟然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转念一想,不过一个叶亭菡罢了,谢家家财万贯,或许还有些用处。
现在还是暮春,花都凋谢的差不多,枝头可见果儿慢慢长大,有鸦雀掩在翠绿的叶子下停在树梢鸣啼,声音清脆。
春宴举办的圆满,自从先帝逝去,汴京还不曾好好热闹过一番,尤其是王府与谢家的喜事,这让众多百姓津津乐道。
沈荠自回了连云坊周遭便不自在,尤其见到景安坐在石桌旁边,更是不知道该如何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