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钰却没恼,看向他淡淡道:“是吗,你说我怎么想她了?”
他怎么想她,轮得着他来编排吗。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陈之钰开口送客。
“没事,你只管回去将今日的事同她禀告。文序,送客。”
太监没法,也多留不得,再不甘心也只得告退离开。
他带着一群人乌泱泱来,又乌泱泱走,没了他们,这处瞬间便安静了许多。
“殿下真厉害。”
安静中,明无月忽然开口说话。
厉害?
陈之钰这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话。
厉害二字,就这样直白地被她拿来形容于他。
明无月这话说得莫名,陈之钰知她是在故意捧她,却又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捧他。
陈之钰扭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她,他问道:“厉害什么。”
她似乎总喜欢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明无月没有察觉他眼中的试探,她自顾自地回答了陈之钰的话,“他们看着有些烦人,张口闭口就是打探,我有些不大喜欢他们,但也不敢拂了他们的面子,可殿下一来,我便发现,他们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了,因为有殿下在前面,所以一切好像都没那么烦人了。”
她说的这些话,实在算得上僭越。
殿内,香炉在一旁散着生烟,在日光的照射下,恍若水波流淌,烟在空气中像是氤氲了许多的水汽,让眼前的人看着带了那么几分的不真切。
她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些许不妥,眉眼有些不自在地耷拉着。
陈之钰眼皮抬动,那搭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忍不住抖动了一下,紧接着一股怪异的感觉,细细簌簌布满了全身。
厉害......
她最好,最好要一直这样觉得。
*
那一边坤宁宫内,太监从东宫回去之后,马上就去寻了皇后。
他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尽数说与了她听。
皇后搁置了手上的杯盏,冷哼一声,后道:“这便藏不住,露出马脚来了,难为他忍气吞声这么些年,也真叫他辛苦。”
皇后脾气不大好,陈之钰那头叫她吃了瘪,便总喜欢拿底下的人出气。
杯盏同琉璃桌面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底下的人不约而同缩了脑袋。
太监卑躬屈膝,讨好道:“依奴婢来看,这太子饶是有什么不干净的心思,那又能如何,不过是一只任娘娘玩弄的蝼蚁罢了,娘娘捏他,岂不是轻而易举。”
听了这奉承的话,皇后脸色仍旧不怎么好看,“阴魂不散,跟那人一样,只有这太子之位不在他的手上,本宫这心里头才叫放心,否则,总觉不踏t实。”
“如今便敢呛声,往后谁知道他还想要做出些什么别的事情来。”
皇后的手指不自觉地抚着手上的护甲,心中也不知是在盘算些什么,神色略发凝重。
而后,她又确认了一遍,“他说几日后的宴席,他确定会来是吧?”
“是。”
皇后想到了旁的事,嘴角浮起了一抹阴狠的笑,眼中也尽是算计。
这次,她非要把他从太子的位置上面拽下来。
*
十月十二,三皇子的生日宴很快就到了。
做为皇帝最宠爱的皇子,这场宴会自是隆重非凡,不少的大臣携妻带女进宫赴宴,宴席摆在御花园中,曲水流觞,管弦声响,好不热闹。
明无月今日也被陈之钰一同带入了宫内,文序同她并肩,他警告她道:“你老实点,进了宫里头,便不要闹事了,在那里面出了事情,可没人会保你。”
毕竟有前车之鉴,文序不大放心明无月这人。
况且,秋闱的那件事情,说是有举子舞弊,被抓进了大理寺之后现今也还没说法,文序这些时日都在忙着这事,知道今日定会有大事发生。
这样的日子,文序甚至都不明白,陈之钰有何必要带她一同入宫赴宴,这人看着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缩得定比谁都快些。
明无月听到文序的话,面上没甚反应,像是听进了他的话,可终没忍住嘀咕道:“我又不是傻子......”
他将她当成个傻子来防做什么。
她难道会闲得没事去宫里头惹事吗?
“你在嘀咕些什么?”
“没什么......”
文序没听到她的嘀咕声,但走在前头的陈之钰听得一清二楚,他没有回头,但嘴角却忍不住抿起了笑。
他道:“文序,她不是傻子,不会闲得没事去旁人那里踢一脚。”
别人不招惹她的时候,她比谁都安静,柔嘉准则,任谁看了不说一句好姑娘。
几人往宫里头走去,幽深的红色甬道一眼望去,似看不到边,朱红宫墙于无形中带来深深的压迫,远远抬头望去,碧蓝的天一片如洗,澄澈清明,若巨幕一般,笼罩头顶。
今日十分热闹,宫女太监忙忙碌碌,还有巡视的侍卫,来回走动,往来也有不少的大臣错身而过。
因着是宫宴,陈之钰穿了圆领衮龙袍,头戴翼善冠,腰间悬着一块玉佩,随着他的步子一晃一晃,金冠玉饰,象征着身为太子的尊贵。
他唇角含笑,眉眼清举,若凛冽的青松,总惹人相看。
虽有人因着他如仙的人容貌不住打量他,但却不曾有人同他见礼,宫人如此,一旁路过他的大臣亦是如此。
即便说他的母族是侯府又如何,他只不过是失了势的太子,失了圣心的太子,谁知道,哪一日他还能不能坐好这个太子之位呢。
这么些年来,光是看皇帝如此行径,恐怕也就差最后一个契机,来废掉太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