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愣住的人便成了陈之钰。
低头看向她,却见她眨巴着那双圆溜的杏眼一动不动看向他,一脸的精灵顽皮之相。
陈之钰意识到自己又叫他将一军,撇了撇嘴,将剩下的糕点塞到了嘴里。
*
到了傍晚,陆舟下值回了东宫,径直去寻了陈之钰。
陈之钰要去文华殿上值的消息早在午后就已经传到了他的耳中。
他来了此处之时,陈之钰正坐在桌前,面前还放着一盏糕点。
陆舟大步走到了他的面前,自顾自坐下。
看到他面前放着糕点,忙了一日刚好有些空肚,伸手便要去拿,可还不待他碰到,陈之钰就将糕点移开。
陆舟面露震惊,看向他道:“你不至于吧,不过一盏糕点,还当成宝贝不成了?”
然而陈之钰却还是没有给他的意思,只听他道:“明无月买的,你也吃?你今晨可还掐了她。”
原是她买的,难怪当成了个宝贝。
陆舟抽了抽嘴角,颇为无语,又恐他要没完没了地扯起了早上的旧账,也不再争,只是不咸不淡讥讽他。
“得,我不吃,您老拿去供着。”
陆舟收回了手,陈之钰才将糕点放了回去。
陆舟也没再去同他贫顶,说起了正事。
“明日便去上值了?”
陈之钰点头。
陆舟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靠倒在了椅背上,讥笑了声,“这回坤宁宫倒有得好吵了,当初人人都说废嫡立长,现下这春风终吹到了东宫。”
皇后他们这些年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当初,人人都以为陈之钰太子之位不保,可是如今,不过几日之间,一切都已经变了。
当初皇后如此做派,害得陈之钰在皇宫内的那段时日如此难熬,现下她所受的气又哪里比得上陈之钰当初万分之一。
即便现下知陈之钰不会蠢笨,但陆舟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她现在是被禁足,却也不是死了,只怕还不不会甘心,说不准便在明日你上值之时,做些什么手脚出来。”
陈之钰呵笑了一声,“她若能安生,便也不是她了。”
*
很快便到到了第二日,果不其然如昨日他们二人所料,陈之钰的上值之路并不顺畅。
从前太子年少之时在此地读书学习,便已经有不干净的人混杂在里头,而现在他又离开如此之久,里面被穿插了多少眼线,里头又有多少的人是皇后或者别人的,可想而知。
总之,在陈之钰来上值的第一日,便没有一人欢迎于他。
他过去的处境,就同这已经被架空了的文华殿一样,岌岌可危。
但现下,陈之钰却已经没有空再去同他们扮演什么人善可欺的傻太子戏码。
在第三个人对陈之钰的指示视若无睹,充耳不闻之时,陈之钰便笑着下了仗则三十的命令,那人一开始还以为陈之钰不过是在开玩笑,毕竟说,即便是连文华殿的侍卫也都是皇后的人,怎t会听从他的调遣。
这也是他们一开始敢去如此有恃无恐的缘故。
因背后有皇后在撑腰。
然而,陈之钰带来东宫的侍卫。
那人这才开始慌了。
他在那里拼命求饶,涕泗横流,可一切都为时已晚。
三十大板,几乎快将人打没了气。
文华殿这地方见了血,里头的人好像才能认清太子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蠢太子的现实。
面若佛陀,笑起来却若罗剎厉鬼。
没人再敢不将他放在眼里。
除了这一件插曲之外,陈之钰今日便再没碰到旁的事了。
毕竟现下,人人自危,都怕那三十板子会落到自己的身上。
明无月在快到了中午之时,去了文华殿给陈之钰送饭。
她来的时候,里头的板子已经打完了,就连痕迹也都清理干净了。
只是从空气之中弥漫着微弱的血腥气,还有众人不寻常的神色,她也能敏锐发现古怪。
她提着饭盒去了陈之钰办理公务的厢房,见他神色如常一如往日。
陈之钰还坐在那处办公,今日是他第一日上值,公务繁多,忙不过来才是常事。
明无月先在另一旁的空桌上布好了菜,而后,陈之钰便起身过来。
明无月在陈之钰动筷之前,先一步开口问道:“早上是出了什么事吗。”
陈之钰笑了声,道:“哦,是出事了,因为有个人不愿意给孤带路,所以孤就打了他三十大板,他皮开肉绽,七窍生血,差点就没能熬过去了。”
他说得不甚在意,可在他的描述之中,他听着就像是个无耻、难以伺候的古怪主子,一点不顺心就想了仗毙了奴仆。
毕竟,他做了这样的事,他就是这样的人。
不过,他才不会在意旁人如何去想,如果在意,他就不会去做。
可是,在明无月面前,他却总是会多想在意。
为何如此?
他不知道。
一个在地狱中生活过的人,却开始害怕别人会以为他是厉鬼,开始害怕让人知道,他其实没有那么干净。
有点太古怪了。
陈之钰装作不在意往口中送了口饭,可握着筷子的手背,却青筋凸起,十分明显。
昭显了他此刻的心绪。
然而,明无月却疑惑地看向他道:“殿下,那人的血是溅到你的身上了吗?”
明无月总是会问出这些奇怪的问题来,他不知道这样的情形下,她为何会问出这样的话。
可他却如实摇头。
“既然没有被那人的血弄脏,殿下为何看着这样惶惑不安。”
他干干净净的,他为什么要这样不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