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得牙根痒,但是身上没力气便没有多反抗。
他身上裹着羊毛,一旁不过十岁的小孩儿将他扶了起来,他看着周围,有五人左右的诉莫兵士,还有三十多个大梁人,青壮年的男子多半被上了镣铐,剩下的人里男女老少皆有。这周围都是帐篷,
“咱们这是去哪儿?”他被递了一碗热水,里外凉透的身子才恢复了些微暖意,只是一伸出手还是在止不住颤抖,全身也没有力气。
“诉莫王庭。”起先的老者答道。
他顿时愣了神。
见他如此,那老者以为他是害怕,只好无奈说:“我们都是俘虏,半路上见到你躺在那儿,先前刚好跑了个俘虏,他们那些人也不好交差,白捡了你,倒刚好凑上数额了。你也不用多想,至少你现下命保住了。”
这段日子交锋颇多,输赢兼有,有俘虏被压往诉莫也是常事。
“咱们要被送到王庭?”他问道。
“是啊,我三十年前也被抓过一次,那时候,还给我一副镣铐呢,”老者还笑了几声,他怀中抱着自己的孙女倒是显得坦然,“到时候就是分给各处做苦力。”
“那您后来逃出来了?”
“那时候是跟着一个外驻的贵族,大梁的大军攻陷了那儿,我们才逃出来的。”
那孙女似乎是劳累异常,嫌他俩说话的声音太吵闹还嘟囔了两句昏沉睡去,他们也就只能小声交谈了几句。
这里已经是诉莫境内,言渚喝水的时候,凭着烧着的柴火看见了水影中的自己。大概是摔下来的时候摔着了脸,擦破了一些地方,整张脸又全是黑灰血痕,还有一些被冻伤的样子。
他想了想看到地上一片还算锋利的碎石,咬牙拿着它从自己散乱的头发上划过,割去了不少。
这样看起来,若不是正面碰上见过他的人,应当无人能认得出来了。
他现下没什么力气,诉莫人怕他力气恢复了逃跑给他上了脚铐,看来现下是逃不走了。
当时在堂内,他见骨里神色不对隐有杀气的时候就先动了手,但仍旧是狼狈至此才能逃出。
也不知外面是什么光景了。
第74章 一场风雪
这战事从一开始就不顺利。
虽说诉莫此时情状不好,但毕竟是在他们的地盘上,谢全率军深入诉莫之地,战线是最长的,也就因此辎重补给运输困难。
骨里一早下令一些聚居的城池里百姓回撤烧城,一路攻下的城池都找不到粮食补给,行军速度被拖慢了下来。
骨里有一句话是没说错的,天气越冷,仗就越难打,若是接下来一个月还未有成效,他们也就不得不回撤了。
“侯爷,谢元帅处来信,他们遇上了风雪,还得暂缓两日。”
陆思音接过信,这大概是诉莫境内今年第一场风雪,好在雍锡熟悉,没让谢全大军受太多折损,按照往常来看,第一场雪下完之后还有回暖时候,那也是最后的时机了。
“我们不能等了,”陆思音将那信件烧掉,活动了两下已经僵硬的十指,“风雪很快也要至此,最近的城池在三十里处,两日之内一定要攻下来。唯有如此才能躲过风雪,找到地方囤积物资,与谢元帅同时抵达王庭。”
“是。”
她嗓子干得难受,才喝了一口水,寒得彻骨。谢清源已经尽了力,但一应取暖之物还是补给不上,西边本就更荒凉,少有城池,路途也难行,运过来的东西在路上都要耗费十之三四。
晚间她见到裘都的时候,对方还是冲她无奈摇了摇头。
还是没有言渚的消息。
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本来以为时间久了就不会那么担心,每每不去想军务,那股恐惧担忧还是会笼罩她。
乔赟那日提前离开算是保住了性命,雍锡将他也送了过来,他整日里也是板着面容。
“或许是我们还没得到消息,端王已经回到大梁了。”明封劝了两句,她也只是笑笑没有多说。
起初听闻大梁举数十万大军奔着王庭而来的时候,王庭中的百姓也慌忙,一夜之间逃去了两成。但随着第一场风雪到来,他们的担忧也就浅了一些。
“风雪来了,谁都没辙。”
言渚接过老者递来的热水,他们本来是要被四散分给诉莫贵族府上的,但现下战事紧急,就都在王庭驻军,做些苦工,修筑堡垒边墙一应之物。
“二十四年前,也是这么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雪,十万大军啊,生者不到一半,手足冻坏的,就更多了。”
老者说自己姓袁,在诉莫和大量边境一带生活了一辈子,许多言渚只在话语里听过的西北之事都有亲身经历,晚上若是得了空,也偶尔坐在他身边听他讲那些事。
许多人劳累了一天,才吃完几口东西就睡下了。
最后只剩下言渚还在装着烤火,那老者笑说:“你若是在找机会逃出去,就不必费这个劲了,从这儿出去,也都是诉莫的地方,没可能的。”
“你这两日白日里装着做工,把这军营上下都跑遍了,晚上又总是最后一个睡,在记他们巡逻的时辰吧。当初捡你回来的时候,虽说身上是脏了点儿,也看得穿戴出价值不菲,这些天吃这些牢饭做这些工,看起来也不像是熟手。”
言渚哑然,火焰映出他故意涂黑的面容,他无奈说:“我倒真不是想逃。”
“真想做什么,也要看时机,你若是想做却又不成,睡在这儿的这些人,都是要被波及的。”
“知道,”他朝四周看了看,睡下的人里身上几乎都遍布伤痕,白日里做苦工,也没少受鞭打,晚上又只给一两个时辰睡觉,故意就要将人吵醒,他看向老者的目光并没有被磋磨得暗淡,“只是若不冒险,也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