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画。”他点了朱砂色,在她白皙的小臂上勾勒一朵莲纹。
言渚画完后端详了一阵说道:“京中近来风尚,总有女子在手背上作画纹饰,也是种妆点。画手背上被人瞧见你又不高兴,给你画手臂上。”
“也没人看得见,何必多此一举。”她垂眸。
言渚看她不抽回手,分明是愿意的,偏偏隐藏着自己,便道:“别人能有的,你都可以有,高兴便好。”
笔尖在她皮肤上游走,她凭借着久远的记忆,幻想着她手上是怎样的场面。
手上微痒,爬上柱子的藤叶被风吹得蹭在她脸上。
似乎连心也有些痒。
“你画了什么?”她问道。
“莲花。”
陆思音闻言却低下眉:“你对淑妃娘娘倒确实敬重。”
这话里几分捻酸没让他错过,他刮了刮她鼻子笑道:“与她有什么干系。”
“不是因为淑妃娘娘酷爱莲花你才……”
“酷爱莲花的是我生母,”言渚打断她,将笔挂回原处,“与她无关。”
陆思音注意到他语气里对淑妃的冷淡,不再多问。
“那为何要画在我……身上。”
言渚微怔,手都停了半刻。
只是看见她,便生出了这个念想,连他自己都未曾想过缘由。
“莲花是本王心爱之物,”他轻拢起她鬓角碎发依贴好,将那鼻尖嘴角一一擦拭,“容娘亦是。”
轻柔深情的语气让陆思音的心猛地一收,言渚见她耳边微红也笑了笑。
嫣红的莲开在她手臂上,莫名艳丽。
言渚收起笔,才多走两步,这太阳转了向,影子也换了方向,墙角隐隐约约的两道人影让他警觉上前,却不见一人。
“陆侯爷!”言江的声音突然从另一侧传来。
陆思音赶忙捏紧自己的袖子应了言江一声,后者便小跑着过来了。
“你怎么不见了?”小孩问道。
“方才跟丢了人,让殿下担心了。”她道。
言渚似乎已经走了,言江未曾看到他。
言渚躲到一侧,寻到了乔赟后想起方才陆思音的样子,长舒一口气道:“叫方御医今夜来寻我。”
“是。”
这晚间还有交游,陆思音坐在廊下想着闭眼休息一阵,只由得言江到处吵闹,不知何时已浅睡下。
言江回头望了一眼倚在廊下静默的人,眼角跑过一丝狡黠的光,想要到别处去,不过他才走几步便撞上了一个坚硬物。
“方才你看见什么了?”言渚眼神不再那么和善,抓着言江的后颈,他示弱撒娇也没什么用处。
“我可什么都没看见。”言江手指指天发誓道。
“你带着谁过来了?”
方才他看见的是一大一小两道影子,他目光微冷,言江却毫不畏惧。
“我找不到肃远侯和你便想去寻,太子哥哥非得跟着我一块儿来找,我也不是……”
“你想干什么?”言渚打断他的话。
言江只是笑,明明还是个孩子,却深沉得不像样子。
“皇兄在我殿里与肃远侯抱在一处时就该明白,我不会安心待在外面的,淑妃娘娘要你拉拢肃远侯,即使不成,也不能让太子哥哥与肃远侯交好,”言江接着道,“这下太子哥哥知道了你与肃远侯……”
他拖长了尾音笑得眼弯:“此后他再如何也不会与肃远侯交好了,皇兄和淑妃娘娘不也就安心了。”
“你看到了。”
“少见皇兄那般模样,故而多看了几眼。”他笑道。
言渚皮笑肉不笑看着面前天真样子的人。
小时候的言江的确不是这个样子,可自从言渚征战归来,发现他虽装作不懂世事,可往往能三言两语周旋在皇帝皇后间,挑起事端,就知道他的心思与面相是不相称的。
言江只是想让太子心急,还不敢直接对言渚如何,所以纵然行小人之事,也还会留有余地。
言渚低下眼仍旧神情严肃,最后道:“以后不许再拿肃远侯的事做文章。”
“这话稀奇了,”言江苦恼皱眉,“皇兄自己的命都能拿去搏,却不舍一个肃远侯。”
“我同你说的话,你记好即可,别的莫再多问。”
看着言渚走远,到了在廊下昏昏欲睡的陆思音身边,而后解下身上大氅给她披上,言江若有所思一笑。
夜凉。
“将那毒的解法找出来吧。”言渚站在窗口看着天边明月道。
方御医从暗处走出看着他的背影摇头担忧道:“可这事,有些难办。”
“无法吗?”
方御医扶着椅圈,手指叩在桌上:“倒不是,我的恩师现下定居京城,八年前游历曾到过延吴一带,那时候便替一女子诊过此病症。我昨日拜访他时,问他是否知云消散如何解,他亦告知了。”
“女子?”言渚警觉。
方御医见他好奇,便将事情讲来。
他的恩师游历延吴时坐诊开堂,一个眼盲的女子前来。对方自称曾是宫中罪奴,前段日子得了大赦回乡。恩师一搭她的脉就知道是云消散,多年的宫中生活让他自懂得明哲保身,便未说出那毒的实情。
谁料那女子身边的人那夜直接将他一生心血的着作翻了出来,以此相胁,他才不得已说出毒药来历,留有一线称此毒解毒之法只在宫中才逃过一劫。
听完方御医所说,言渚闭上了窗凝神。
若那女子就是陆思音,肃远侯府早就知道她之所以盲,是皇宫里的人做的。
明知是宫里的毒,却强说是诉莫人下毒。
“果然,是在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