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出瓶中毒药,正欲吞入口中之际,一道焦急的女声传来——
“不要!”
明锦神色惊慌地冲入长春殿,一巴掌拍掉了陆沅止手中的药。
陆沅止愣住了。
明锦扑通跪在地上,在陆太后还未来得及动怒之际,急急堵回她的话道:“太后,朔州急报,六镇兵变,定北王被叛军所害!”
陆太后脑中轰然一声,整个人的面色便如同死灰一般。
“你说谁遇害了?”
……
半个时辰前,明锦惊闻朔州参军带着八百里加急的军报连夜入宫,大吃一惊,眼皮狂跳。
猜测定然是朔州出了大事,便跑至宫门前查看,却见崔琰满身伤痕,带着几个亲兵狼狈不堪而来,险些摔下马背。
明锦向他狂奔而去,抱住从马背滑落的崔琰,鼻子一酸,“阿兄,你怎么成了这样?”
崔琰看到她后,多日紧绷的情绪瞬间松弛,他已经累的快要支撑不住了,对她说了朔州急报后,便彻底昏了过去。
明锦脑中嗡的一声,心知兹事体大,托内监照顾好崔琰后,立刻跑去太和殿传话儿。
元晔神色凝重,立刻下令召陆夫人母女和京兆王等人入宫。
明锦询问沅止的情况时,才得知陆太后把人带走了,立感不妙,这才又紧追来了长春殿,阻止沅止自尽。
她泪眼盈盈,哽咽道:“家兄朔州参军崔琰连夜入宫,带来六镇兵变的消息,定北王已经被造反的叛军所害了。”
陆太后一阵头晕目眩,只觉天旋地转,天都要塌了。
贺洛跋之死对她的冲击,远超过了要处死陆沅止的心,现在,她什么都顾不得思考,满脑子就只嗡嗡回荡着那几个字——
贺洛跋死了。
她手中的最后一把剑也断了。
陆太后全身发抖,剧烈咳嗽了起来,边咳边道:“人呢,传信儿的人呢,我要见他!”
明锦趁陆太后伤神分心之际,立刻拉起陆沅止,暗示王芸儿快带她下去,回道:“家兄一路疾行,已体力不支昏倒。”
“让他给我醒过来!”
陆太后大喝一声。
*
定北王府。
陆夫人和贺云珠已然睡下了,忽闻宫中急报,还以为是陆太后要召陆夫人入宫商议对白日里刺客行刺之事的结果,于是由刘弘驾车,亲自送母女二人入了宫。
入宫后,就被王密引到了长春殿。
此刻,长春殿的气氛十分凝重,各自归家待罪的元显和陆聿也都再被召进了宫中。
陆太后急火攻心之际,体力有些不支,此刻并未露面。
陆夫人看着在殿上围了一群的人,脸色十分不解,“来了这么多人,究竟是出了何事?”
陆聿面色凝重的望了她一眼,没有开口,沉默转身往一侧走去。
元显则是一副忧心忡忡的焦虑模样。
元晔在殿中来回踱步,一言不发。
陆夫人愈发不解,心中不安,看着众人这诡异沉默的气氛,却也不敢多问。
直到的黎明时分,经过太医们又是灌参汤,又是针灸刺穴的不懈努力,和明锦后半夜衣不解带的细心照顾,崔琰终于醒了过来。
长春殿收到消息后,立刻将人带了过来。
陆太后仍旧虚弱难以下榻,王芸儿从内寝走出来,说太后让众人都进去。
人都到齐后,陆太后便让崔琰当着众人的面,将六镇的情况再说一遍。
崔琰嘴唇苍白地跪在地上,像皇帝和太后请安,明锦搀扶着他的身子,给他支撑。
他有气无力道:“沃野边将韩陵,聚集六镇民众谋反,于宴会上谋害定北王,高车六部同时反叛,柔然趁势进攻边境,边疆大乱了。”
贺云珠如遭五雷轰顶,母女同时惊呼——
“阿耶!”
“将军!”
陆夫人惊闻噩耗,险些瘫倒,回过神后,又急急追问,“我儿何在?”
崔琰面色沉痛,哀声道:“世子与小公子,已和定北王同时遇害了。”
听到贺洛跋之死,陆夫人勉强还能撑住,可听到两个儿子也已遭贼手时,陆夫人哀不自胜,一口气没提上来,两眼一翻,顿时昏了过去。
“阿娘。”
贺云珠痛哭失声,阿耶死了,哥哥们也死了,她只觉天都要塌了。
明锦鼻子一酸,跪行着过去抱住了贺云珠,两个小女郎相拥而泣。
陆太后心口抽抽作疼,脑中更是天旋地转,贺洛跋死了,两个外甥也死了,这是天要亡陆氏啊!
元晔示意王芸儿带陆夫人母女下去休息,明锦一路陪着贺云珠安抚。
刘弘目眦欲裂,攥住崔琰的衣襟把他提了起来,追问道:“你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来。”
崔琰眼神一黯,将贺洛跋遇害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自汉化改革以来,朝廷对六镇的军事作用屡屡削弱,六镇军民因此对朝廷大为不满。在均田制与三长制推行后,六镇军民与豪强的冲突愈发尖锐,便有不少边将在造反的边缘蠢蠢欲动。
事发之日,沃野边将韩陵与柔然使臣、突厥王子同来云中城缴纳岁贡,柔然使臣以连年天灾为由,要求降低对魏国的岁贡,被贺洛跋强硬拒绝后,使臣突然出手袭击。
贺洛跋固有万夫不当之勇,却不想云中城早已有了叛徒,在贺洛跋的酒中做了手脚,致使其被偷袭遇害,叛军就此控制了云中城。
听完事发经过后,元晔面色凝重。
他知道,让鲜卑放弃长久以来的习性融入汉人的生活,必然面临着无数的摩擦与冲突,民族融合的过程必然是艰难而痛苦的,却也是不得不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