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王听到了他呼吸节奏的变化,呵呵笑了起来,享受着自己魂飞魄散前,用言语报复陆青崖的快感。
【还记得她被魇住,差点掐死你的那夜吗?】
【她在梦里,哭得悲恸,口里一声声喊着‘还我小徒弟’,你感动的一塌糊涂,以为她在梦中经历了一场与你有关的生离死别。】
【你心疼她做了噩梦,心下却偷偷欢喜,因为她连梦里想得都是你。】
【你还真是会自作多情——】
【你还真是可怜可笑,人家梦到的根本不是你,喊的小徒儿也不是你!】
陆青崖的脖颈还记得当初被那双看似柔弱的手,紧紧掐住的窒息之感。
那时他还是云巍。
云岚双手压制着他,满眼的仇恨想尖刀刺在他身上。
“陆青崖!是你害死了她!”
陆青崖登时就明白了。
老吴王这鬼东西说的没错——只是一些细节,他不曾去细究。
如今想起,那些细节之处,都是这合欢宗女修露出的马脚。
那时的回忆都涌上心头。
陆青崖记得清楚,那一夜,他被云岚按在榻上,他雌伏女人身下,可怜兮兮地说:“师父——你的看门小狗快要喘不上气了……”
后来,女修松开了紧掐着他的手——他却缠在了人家身上,馋人家的身子……
那份身体上的欢愉,尝过一次就再难忘却。
陆青崖双眼闭得更紧了。
老吴王见他如此,心道此人竟还想着逃避遮掩自己的真情实感,顿时嗤笑一声。
他的声音随魂魄的力量,逐渐越来越弱,变成了更虚无缥缈的声音。
【由爱而生怨。有何不敢认?】老吴王手中提着自己的头颅,那颗头上的嘴巴一张一合,循循善诱道。
【你就没想过,出去以后要怎么报复她?】
【别装了,我不信——没有哪个男人,能咽的下这口气。】
【若我是你,出去后第一件事,是将这鬼障中与她青梅竹马的情哥哥楚回舟剁了。】
【第二件,就是去活剐了那个跟她在鬼障成亲洞房的淫僧迦莲。】老吴王故意隐瞒了厢房中云岚与迦莲洞房是幻象一事,特意说出来刺激陆青崖。
【还不算完,】老吴王露出森森利齿,【第三件,便是当着她的面,杀了她口中最爱的小徒弟。】
他呵呵笑起来,笑了半晌,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天啊,我忘记了,你不知道她的梦,不知她梦中说的徒儿是谁。】
【我便发发慈悲,告诉你——她最惦念的徒儿,是乌夏冰。】
【顺带着的,我再教教你这正道之人,如何才是真正的报复。】
【她越是喜爱的,你越是要去抢走,她越是看重的,你越是要去摧毁。】
【她喜爱莲灯,你便将莲灯灭掉。她喜爱合欢小筑,你便放火烧了。她爱四处游历,你便折断她的腿。她功法特殊要找人双修,你便不许她散功。她修为来之不易,你便废掉她修为。】
【如此,才能令她对你感同身受,也尝尝这t锥心刺骨之痛。】
【小子,你记住了么?】
老吴王的魂魄逐渐变得透明,他提着头颅,让嘴巴贴着陆青崖的耳朵,蛊惑他坠入恨海情天。
倏而,一道刺眼的金光从深渊更深处扫射过来,老吴王被这金光灼烧掉了一只手臂,他那离开了身体的头颅仍发出凄厉的惨叫。
陆青崖即使闭着眼,也被这金光刺痛了双目。
他幽幽地睁开双眸,便见深渊之下缓缓浮起一个女子的身影。
那女子荆钗布裙,看起来弱柳扶风,可手中十分突兀的拎着老吴王的鬼斧。
女子在高处俯视老吴王,幽幽叹气:【你临了,也要搅得他人再入情障,何必呢?】
陆青崖见老吴王怔了一瞬。
这狡诈的老鬼,突然就落寞起来。
【我唤王妃多次,王妃都不曾理会。】
【倘若孤不做些出格之事,便是即将灰飞烟灭,你也会狠心的不现身一见。】
【你在鬼障耕耘多年,攒了满身功德,即刻便能飞升,此时,才舍得来同我作别?】
老王妃摇头,竟上前牵住了老吴王另一只提着头颅的手:【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平生最恨这样的夫妻。】
【我曾说过,这十万白骨的罪孽,有我一半。】
【我不舍昼夜,攒下这一身功德,不知能否减轻你的罪孽。】
不等老吴王再开口嗤笑,王妃便将他摘下的头颅接在了脖颈上,张开双臂怀抱住一身模糊血肉的可怕老鬼,她身上的金色的功德一点点渡给了对方。
老吴王那空洞的眼眶里又生出了一双眼睛。
他终于,在临了前又见到了他魂牵梦萦的妻子。
下一刻,这罪恶深重的老鬼挣脱开了王妃怀抱着自己的手,夺了她手中的鬼斧。
【十万白骨,是我一意孤行,与你何干?】
说罢狠狠劈在了自己心口,跃进深渊底下的滚滚岩浆,再寻不到一丝鬼影。
老王妃的手臂就这么保持着渡功德的姿势,一直僵着,半晌才放下。
她转过身看向陆青崖,口中喃喃自语:
【过了鬼障,又入情障。】
陆青崖并未听清楚她口中言语,便见她使出一道璀璨曜目的术法,此间深渊便轰隆隆地消失了待他再一眨眼,自己脚下便腾空生出一个传送法阵!
法阵被老王妃注入的术法催动,几息之间,陆青崖便被不容拒绝地传送了出去。
待他再定睛一看,竟发现自己直接到了竟遥镇外的西勤州传送法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