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一亮就上去打招呼,哥俩好似的搂着阿固的脑袋, 悠悠道,“小阿固, 你怎么在这, 你家郡主吩咐你做什么?”
驴车上钻出个白胡子老头, 一把枯瘦的骨头, 颤颤巍巍的钻出来, 就在热心的娄元明都怕他在驴车上摔下来想助他一臂之力时, 老头以和他身板极其不符的矫健姿态从驴车上一跃而下, 稳稳的站定。
阿固也看呆了,圆圆的眼震惊的看着面前的老头。
老头自信的朝他们笑笑,捋捋胡子,车上的两个背着大号药箱的小药童十分淡定的顺着边上的木凳跳下来。
阿固回过神,才想起来娄小将军问的话,扑闪着一双澄澈的大眼睛诚实道,“这不是郡主吩咐的,是我家殿下的吩咐。”
娄元明的脸色顿时晴转多云,哼了一声,轻轻把阿固从自己的臂弯里推出去,怒道,“好你个阿固!我当你是纪娘子手下的人这些天你要什么我都给,原来你竟是……竟是那个人的人!”
娄元明的脸色比这天色变化的还快,还有什么叫那个人的人,他一直是殿下的人呀?阿固还没问明白,那边的娄元明气得嚼吧嚼吧把嘴里的狗尾巴草吞进了肚里气哼哼的大步走了。
阿固二丈摸不着头脑,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手里的差事,连忙引着边上眯着眼看热闹的白胡子老头往里边去。
但先见到的却不是公孙珀而是疏雨。
老头子嘟嘟囔囔,“我个老头子没事去巴结皇子殿下做什么,这里这般多病人老头子当然要来搭把手!”
阿固脾气最好,再加上原先殿下早有吩咐:这白先生只要不出格,便随他去,他要来城外先问诊,他自然只能带着他来。
疏雨在边上围着民间小娘子一般无二的粗布围裙,换上了轻便的窄袖衣衫,在一边面露惊喜的看着瘦瘦小小的白胡子老头动作利落的在病人的床边游走,只是三两下的功夫就号完了三床脉。
这下也没心思去探究这老头来这是做什么的了。
白先生号完脉自然要开药,边上啧啧称奇的娘子妇人们也没了空闲功夫看新鲜,称药的称药,洗药罐的洗药罐,熬药的熬药,随着他的吩咐忙得团团转。
待到众人因为腹中难忍的饥饿醒过神来时,抬头一看天色,已是天边烧得昏红,城中遥遥吹来丝线般纠结一处的炊烟。
有一胖一瘦姐妹花相视一笑,妹妹撑着后腰笑道,“真是奇了怪了,今日竟过得这般快,我还以为刚过午膳呢!”
姐姐也笑了,脸颊露出一对小巧的酒窝,捏着手腕道,“方才一直在做活时不觉得,现在停下来才觉得手疼,这白先生当真是个厉害人物!”
“可不是!”妹妹嗔笑,“把我们一个个跟头牛似的使唤,偏偏还把让我们忙得挺有意思的,一点儿都不觉得累!”
身后不远处的篝火边上,疏雨蹲在小锅前,听了个正好,转头便笑,“白先生医者仁心,今日还是多亏了先生您,把我们往常三日的活都干完了。”
“老头子也不是自夸!”白为先仰头捏着自己的一撮山羊须,语中多带得意,“我在益州开了五十年药庐,便义诊了五十年,什么没见过……就是十几年前!”
“那时候的流民和灾民多少说出来恐怕吓死你个小丫头!就是那样的境地我老头子都救活了一篓子人命!”
疏雨拨弄柴火的动作一顿,“就是十几年前的那一次您从流民里救了章先生一命吗?”
“那倒不是……老章是那次之后的几年,嗯……具体几年老头子记不清了,哎呀,他那年也不少!”
疏雨点了点头,垂下的眼睫遮住了她若有所思的眼。
身后昏红的晚霞与漆黑的夜色相接,二人面前的篝火一点点的夺过身后晚霞的光芒,照得二人的脸暖融融抵过身后的寒风阵阵。
白为先干笑了两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边女孩的神色,但只是一眼又转了回来,几句话之间,如此反复几回。
小老头自以为藏得很好,但疏雨一个自小在宫中长大的孩子,别说是几次了,即使你瞟她一眼也能轻易察觉。
但疏雨嘴角一扯,假装没看见他时不时的偷瞄。
沉下心,稳坐钓鱼台,等着鱼儿自己咬上钩,这是皇后教她的。
果不其然,疏雨依然淡定的盯着面前的篝火,时不时的伸手烤烤火,白为先看了几个来回,终究还是没忍住,干巴巴的先开口道,“这篝火真亮堂啊!”
见疏雨看过来,眼里是忍不住的笑意,白为先的老脸更挂不住了,满是皱纹也能瞧见他眼神飘忽,“真暖和啊!”
然后话题一点也不生硬的转移到——
“郡主应该和皇子殿下很熟悉吧!”
“要不然那种时候您也不会不顾危险的奔来益州寻人不是……”他见疏雨毫无反应,又急急忙忙换了个角度,
“……那日您起了高烧,殿下说什么都不愿意躺下疗伤,草草将身上的伤口处理完一裹就在边上守了您一日一夜,嘿,老头子也没想到,殿下瞧起来斯斯文文的竟然还与这样好的体魄……”
“他自小便跟着宫里的夫子习武自然体魄不错。”
其实何止是不错,公孙珀早慧,独自活下来的孩子更是早熟,早早就学会了在人前换一副模样,为了让宫里其余人都觉得他只会读些书,装起羸弱不堪也是驾轻就熟,就连教习他们这些皇子的夫子都没瞧出来。
但疏雨知道,在课上他不敢做出有兴致的样子,就装作力不从心的样子将动作招式都记在眼里,每日丑时悄悄起身在小花园后头偏僻的院子里练武,到寅时再悄悄睡下,练习时就连灯都不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