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黛青仰首轻言:“疼。所以,别叫我就你。”她本意是要嵇元低头吻她。谁想他当即屈膝,半跪于地,将头深深埋入江黛青胸腹间。虽是出于不意,江黛青还是紧紧抱住了他,爱怜地抚着他后脑,笑叹道:“多日不见,你还是这副痴样......”
别人犹可,风行卫和侍女们都习惯了嵇元的痴情,只有解介心看得目瞪口呆,将信将疑:这......当真是祾王殿下吗?
江黛青拉起嵇元,饱含幽怨地望着他:“算前言,总轻负,却又不忍细数......”
嵇元很是愧疚,将江黛青抱在怀中闭目长叹。抬眼看到亭中跟着风苓走出来的梅言,忽而又有些局促。
梅言一如既往,微笑着问嵇元:“君善,平安?”
嵇元不觉松开了江黛青,怔怔然道:“平安......”
江黛青也收敛情绪,问嵇元:“海事如何?”
嵇元牵住江黛青的手,众人又随着他往亭中走去:“这一波海寇算是赶走了。下一波未知何时再来。留下风苍、风芨镇守,得了些空闲,我就赶回来陪陪你。”
江黛青喜出望外:“你是说,你可以多留几日?”嵇元微微一笑,缓缓颔首。
在亭中落座,嵇元问:“你们这是......”
说起来,还挺复杂的。江黛青只唤解霜道:“将我书案上都承盘内书信,拿来给王爷过目。”
解霜依命去取,嵇元就与江黛青说话:“我到越陵的时候,越州卫和海备都司已经可以指使了。暂且击退贼匪后,他们分成三股,退往南、北和内河。我带越州卫将内河肃清,分海备都司兵力各向南北追击,防止他们滋扰、劫掠沿海百姓。事后感到光越州卫、海备都司,只怕不能全歼海匪,恐有走脱,所以行文去越州总镇,想集中他麾下兵力,一举聚歼敌寇。”他笑道:“现在你也知道了,越州总镇带走了关防大印。我的盘算自然是落了空。也罢,权当留下些兵力驻守了。”
“总镇印在我这里,回头你带走就是了。”
嵇元看着微笑的江黛青,很是绸缪:“黛青,我都听说了。”见她妙目开始游移,嵇元继续道:“你南山寺中那一席话,如今已传遍越陵战场。军士们知道祾王与之同袍,祾王妃也与之同心,个个奋勇!尤其是卢崭那五千人马,呵呵,当真是勇猛。我能早日回来,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在里。”
“卢崭?”
“越州总镇。”
江黛青笑眼弯弯:“这样不是很好?君善,我说过的吧,会陪你一起努力......”嵇元将她按在怀中,轻叹:“黛青,我虽深恩负尽,你仍心魂相守。但愿我们河清、人寿!”
江黛青见嵇元内疚,对他玩笑道:“这话,好像应该到南山寺中去说。”
嵇元微笑:“便陪你再去一遭何妨?”江黛青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我也是该还愿才好......”见他平安归来,就是心愿得偿。这话的意思,嵇元如何不懂?才伸手抚上她脸颊,就见解霜将信取到,敬奉嵇元。
嵇元看过了太子的信微微冷笑,又看了江黛青的回信。两信原是放在一处,江黛青没说清楚,解霜就一总取了来。
“淮南道治下总督崔玄以我门生自诩。他素知我为人行事,新政,不必担忧。”
“我也是这样想的。”江黛青打趣道:“祾王殿下都有门生了?”嵇元也觉好笑:“不过是指点了他些书画技艺。他这般作为,皇兄也甚是不喜。所以他这个总督一做就是七年了。”
江黛青不意外:“他还能做下去不错了。”
嵇元解释道:“崔玄出身清河崔氏,幼时就有才名。清河崔氏都是科举晋身,他也不例外,累官至总督。因为于书画上颇有建树,擅画花鸟人物。所以听闻我回了广陵特来拜谒求教。”现在回想起前事,也是好笑:“一边夸,一边骂......”
江黛青一双妙目瞪得老大,不明所以。
风苓省起也自笑个不停:“崔大人一脸正气地拿着自己的书画求王爷赐教,然而又数落王爷不该擅离京城私返驻地。激得王爷将他画作批评得一无是处,他却板着脸说什么‘获益良多’。还让王爷为了自己的清名,赶紧回京请罪什么的。把王爷气得拂袖而去。”
江黛青闻言也是忍俊不禁。然而奇怪道:“他就见过你那么一次?”
嵇元点点头:“就那一面之缘。”
“那他得你点拨几句就奉你为师?这人倒也心实。”
风苓笑道:“和梁大人一般有趣。”江黛青忍笑。
嵇元也说:“是啊。明知道与我同在淮南道,明知皇兄不喜我与地方官员结交,他还是这样做了。”看向江黛青,他道:“世家出身,他不是不懂,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一股子拙劲。这个淮南道总督原也不大好选,若是用和我相得的,皇兄自然是信不过,若用与我不合的,又怕影响地方政务。皇兄碍着他世家身份,又理政平顺没有错处。只好对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任他在淮南道留任去了。”
“从此,你在淮南道就多了个遥相呼应的伴儿。”江黛青打趣道。
想了想崔玄那时的样子,嵇元叹道:“最好一辈子遥相呼应,不要见面也罢了。”惹得江黛青窃笑不已。
嵇元的目光变得有些郑重,问江黛青:“天已暮,月如初。晨风吹动谁家旗鼓,英雄谁属非我莫属。背后暗箱操作之人断章取义的本事当真不错。将一首儿女情长的小调穿凿附会成兄终弟及的风传。短短四句歌谣,气得皇兄吐了血。你是怎么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