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丰见招拆招:“没办法。进了泉亭县,却不见一县之长。使人打听一下,更是连县印都不在衙中。臣弟惶恐无措,只得来投王嫂......”
江黛青冷笑。私夺泉亭县印,授隋锋理事的事,江黛青没告诉太子。嵇丰刚到泉亭,不过几个时辰,就查得清清楚楚,还能借机小小回敬她一把。既不显山露水,又堵住了她的嘴。
梅言是头一次亲眼看到江黛青和晏王针锋相对,想起她说二人不和,心道果然不假。
江黛青侧头对风苓说:“把隋栋提出来。”风苓应命而去。
“隋栋?”嵇丰闻言微讶,笑意更深了:“想不到王嫂还控制着隋太师的宝贝儿子。”
江黛青起身笑道:“路上巧遇,请来做了几日的客而已。”她走了两步,站在嵇丰跟前与他面对面:“晏王弟和隋家倒似很是相熟啊?”
“隋锋曾是皇兄的师傅,小弟少年时同王兄都曾受教于他门下。与隋栋也有些总角之谊。”
还攀扯着嵇元?江黛青冷冷看他一眼,也对不上他总低垂着的视线。当先向外走去:“走吧!陪你隋府一行。”
梅言和风艾一同跟上,却见江黛青驻足,侧身低声呵斥:“你受了伤还黏着我?”梅言微觉尴尬。
“留下好生休息,不许胡闹!”
梅言只得恭敬道声:“是。”留步堂中。
嵇丰笑道:“王嫂的身边人,当真不少......”
江黛青嫣然回首,毫不犹豫地反唇相讥:“丰弟不也是其中之一吗?”
嵇丰闻言微怔。江黛青上前整整他的衣襟,笑道:“君不记《曲水流觞图》乎?”笑晲他一眼,回身而走。嵇丰这才反应过来,当初此图有个“祾王妃与她的六个男人”的“诨名儿”,看着她颈上齿痕沉眸不语。
给了隋栋一匹马,江黛青与嵇丰并辔,领着风艾、风苓并四个嵇丰的侍卫来到了隋府。早先梁道和隋锋就得到了晏王殿下带了圣旨下临泉亭的消息。但他俩,一个是没有县印在手的县令,一个是不敢把县印交出去,生怕误了儿子性命的父亲。两相为难,决定索性缩在府里装不知道。二人都是一般作想:反正有祾王妃在,由得她去出面应对。
隋府的人看到江黛青那张脸,登时作鸟兽散,急急进去通禀。比晏王甚至是圣旨都灵多!惊得嵇丰不停地打量着沾沾自喜的江黛青。
进了中堂,江黛青和嵇丰在上首落座,由得众人拜见。隋锋见她把儿子带了来,只道是因为泉亭县要接圣旨,须得用印之故。看儿子全须全尾,只是有些灰头土脸,深感安慰。不枉自己辛苦这段时日,隐晦地谢江黛青道:“祾王妃对犬子照料有加,老朽感恩戴德。”
江黛青坦然接受,啜一口茶道:“嗯。隋太师客气,小事一桩。”
见状,梁道忙问:“不知晏王殿下,下临泉亭,有何钧令?”
嵇丰和煦地笑道:“本王能有什么钧令可行?不过是有皇兄圣旨一道,要宣之于众。”随即对手下说:“和梁县令去一趟县衙,取圣旨来。”
梁道知道是皇帝的处置下来了。这道圣旨一下,不管是抄家还是灭族,都免不了要人手。往好了想,人多些早点完事儿,往坏了想,只怕隋锋家人还会抵抗。于是忙不迭地去抱了自己的县印。跟着嵇丰的人回了县衙调集人手。
隋锋一面看不上梁道小家子气,一面隐隐觉得不大对了。宣读圣旨,不是应该在县衙之中吗?是晏王体弱,不想挪动,还是这道圣旨和自己有关?如果有关,只怕不会是什么好事......因为县印在手,消息封得极好,所以他怎么也料不到,他的自供状已经经由江黛青之手,上达天听了。
将玉轴明黄绸圣旨接在手中,嵇丰看向江黛青。
“没本王妃的事了。先走一步。”江黛青才不要跪接什么狗屁圣旨。
不料嵇丰一把抓住江黛青手腕,叫她吃了一惊。看她一双妙目瞪得溜圆,嵇丰浅笑着靠近她耳畔低低说道:“知王嫂不愿跪拜。劳王嫂稍候片刻,臣弟还要和王嫂同回造化园。”
“你赖我那里了不成?”江黛青虽然如此说,也知道晏王要留待隋氏一族整饬完毕才能回京。既然嵇元这个哥哥有园子,他身体又不好,也只得容他小住。当下甩开他的手,又坐了回去。
梁道和隋锋的家人都在堂前香案后跪接圣旨。嵇丰丰神俊朗立于案前,声如撞玉,展卷而宣: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隋锋,日暮途穷,倒行逆施。结党乱政,罔上负恩。念其年迈昏聩,发往恩泽园安置。着即抄没家产,仆从官卖。族中成年男子,一律流放西疆。过从族属,凡涉献律者一概重究。诏令下达,即刻施行,钦此钦遵!”
隋锋震惊。圣旨上虽然没有明示自己的罪状,但是这个处置一看就是自供状流泄出去了。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快!眼看江黛青带着阴沉笑意走了出来,直觉是她的手段:“祾王妃!你......你是如何做到的?”
江黛青赏看着隋锋的神态,柔柔笑言:“本王妃与太子殿下一直互通书信啊!隋太师的自供状写得那么情真意切,怎能不附信,让太子殿下也赏看一番呢?”
隋锋的脑子登时嗡鸣起来。大意了!只顾提防江黛青卸磨杀驴,却被她一上来就打了个措手不及。当面交付泉亭县政,背地暗箱催马上书。不等狡兔死,走狗已在温水锅中。公文被封死又如何,江黛青竟然还有私信的路子可走。太子又与自己没有师徒之谊,只会秉公上呈。他面前,皇帝便是想要袒护,也得掂量掂量,诸多不便。己身发往恩泽园、栋儿发配这个结果,恐怕已经是最好的了。至少,都留下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