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宁远侯与侯夫人为祾王妃预备贺仪,知祾王妃芳辰将近,特此遥相恭贺。
莫如先早就知道江黛青是冬月初九的生辰,看他书信中做作,江黛青心里五味杂陈。他的所有宛转藏顿,都不过是因为想向自己的妹妹说一声,生日快乐......
“他这信是什么时候到的?”江黛青敛去惆怅,眉眼含笑问道。
“前日吧。”嵇元解释道:“他的文书走得是驿路,只能大致算个途程。想必是赶早不赶晚,所以到得早了些。”
“那其他的呢?”
“贺帖大都是随着文书而到,有早有晚。贺仪,基本都是派人亲送,多是昨日送到的。”
说话间,风荇和梅言前后脚进来,还有说有笑的。叫江黛青趣道:“怎么?今儿你俩不闹了?”
风荇一时无言以对,倒是梅言觑他一眼,笑对江黛青说:“你的好日子,我不与他计较。”看风荇憋着一口气的样子,江黛青忍俊不禁。
“我们是来送贺礼的。”梅言继续说道:“顺便陪你用午膳。”
“哦?”江黛青笑道:“我说怎么不见你们二人的贺礼,原来是要‘面呈’。”逗得大家一笑。梅言走向嵇元书案,道:“虽是要‘面呈’,却也早就放在这里了。”端起一只锦盒,递给了江黛青。
江黛青接来打开,却是一部书,题名《异类说》。带些好奇,翻来一看,却就是从前他整理的自己那些志怪小说,在后面附录下自己的感言而成。
“意远!”江黛青有些惊喜交集:“你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些功夫?”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之时也不少。”尤其是这些时日。梅言神思略略游走,就收摄了回来:“与其说是讨你欢喜,不如说更是希望与你言谈,让你了解我的想法。”他说:“这份带些私心的贺礼,还望你能笑纳!”
江黛青嫣然而笑:“早说想看了,你是在成全我。多谢!”她转而问风荇:“你的呢?”
风荇指向桌上一个见方锦盒,江黛青就取在手中拆看。是玲珑多巧妙,涂饰金银粉的镂空香球一颗。拨动销子,打开圆壳,内中轴承大小相扣的同心圆环两个,中有托钵,可盛香饼。
“好漂亮!”江黛青惊叹道。嵇元也来插话:“回头放我们床帐里。”叫她失笑。
风荇也不贪功,老实对江黛青说:“这份贺礼,有梅先生一份功劳。他帮我挑的。”梅言不紧不慢地回敬道:“不过是谢他帮我确定了送你的贺礼。”
江黛青都不消思考,就知道必是风荇说自己爱看书,梅言才想起整理他那些故事,送给自己。她照单全收,对二人笑笑:“多谢你们!”看看嵇元的书案,又问风荇:“我的覆面呢?不会还没有做好吧?”
风荇笑道:“你还真惦记着它。想风芪也快来了。”他说:“说好一起陪你用午膳的。”
说曹操,曹操到!风艾与风芪一同走进堂来。
“王爷、王妃。”二人同声礼罢,风芪便将手中木匣恭敬奉与江黛青。
江黛青看一眼两手空空的风艾,笑意深长。接来风芪的木匣,转身放在案上打开。
着实惊艳。那是一具侧首青铜狐面,可斜斜遮住江黛青大半张秀脸。错开的两只狐耳间点缀着细碎鲜艳的花朵,斗色争妍。
江黛青喜不自胜,迫不及待地将狐面戴好,笑问嵇元:“好看么?”
岂止是好看?美得惊心动魄!嵇元乍看之下只觉似有异灵相附,忍不住后退,手支桌案站稳腿脚。
江黛青侧首仰头向众人一笑,简直叫梅言魂不附体。风荇则起了一身粟栗,毛骨悚然:“你这覆面真瘆人!”风芪闻言低头窃笑。
江黛青取下覆面在手细看。狐面中常见的凤眼被换做了杏眸,开得大大的。眼角腮边还有流线彩绘,而彩绘之下是铜面流线的狐毛。
“好生精致!”江黛青的指尖流连在狐毛的线条上,脸上的欢喜神色如此温婉。
“属下看过王妃的草图,知王妃大约是想兼顾狐面的震慑力与美感。但若照王妃的草图来做正面狐面,即便是张牙舞爪,也难以让惊惧压下魅惑。况且狐首尖长,狐牙短小不比狼牙,要平衡虚实观感,还是侧首更得便宜。”
风芪说得头头是道,江黛青听得津津有味。叫华莲取面铜镜,走到堂前借着日光细细赏玩:“以后,我再不以真面目示人了。”她笑道:“就让这狐面成为我的标志!”
华莲蓦地灵光一现:“王妃,我与你盘个发髻!”
就叫江黛青戴着狐面坐在妆镜前,华莲穿一缕丝带,将她长发拧个随云髻高高在顶。不用钗簪,不用步摇,脸上铜面,发上丝绦。简单不简朴,风雅又风流。
江黛青倏然而笑,一唇牵动两面,狐面笑得诡异,她半张笑脸婉约。倒像是一体双魂,附灵在身。
“甚好!”江黛青挑起黛眉,观之不厌。
“多瘆得慌!”风荇蹙着眉头微喃。叫江黛青听到,回首对他妩媚一笑。风荇微怔,倒觉得恍惚起来。听梅言轻轻冷哼,他才敛起眉头和他低声说:“她这哪里像个王妃的样子?”
“以后,至少祾王妃,就是这个样子了!”江黛青起身,缓缓取下覆面。迟早,也要取下天下女子的覆面,露出她们一般面具下的千般样貌!
落座用膳,江黛青笑盈盈地看着嵇元。嵇元也就垂眸笑吟,却不言语。
“你是要把自己的寿礼留到最后吗?”江黛青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
“先用膳。”嵇元似是早有盘算。只得依他,先填饱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