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矜将能分的点心、碎银,甚至手炉,暖披都散与了众人,还不见他们退开!正焦头烂额,忽然觉得车马动了。回头一看,却是一个伟岸的男子正抿着唇,推动他们的车架。一开始,还有些慌张,待得发现他是在催他们行路,替他们排开众难民,便不觉暗暗心怀感激。
彼时杞定也是数日将吃食让与老弱,不曾进得点米的强弩之末了。待得杨府的车架进了历明县,他就撑不住,趴倒在了路上。车夫见状,扭头就告诉了杨矜,杨矜忙和车夫一起,将杞定弄进了车驾,就叫杨珍珍喂他些茶水。
打那以后,杨府就多了个小厮。但凡杨珍珍出门,就叫他跟着,渐渐成了她院里不记名的护院。
江黛青听得安静。难怪当日听梅言说起杞定悲伤忧思,伤及脏腑乃至謇吃时,她心下就觉得有些奇怪。却原来他风尘仆仆,进京找自己求助,为的不单只是老太君。更是救命恩人和......心上人。
“胡闹......”
虽是责备的话语,却是出于关心。江黛青正色谓杨珍珍:“你还怀着身孕!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杨珍珍闻言脸色微变。杨矜也见紧张。
江黛青抬颐示意梅言,他便走向杨珍珍。杨珍珍会意入座,好叫他方便诊脉。
片刻,梅言便带着他一贯的笑意问:“要留还是要去?”
杨珍珍看向杨矜,杨矜也是举棋不定。
江黛青见此情形有些奇怪,问道:“你自己没主意?”
杨珍珍忙起身回道:“回王妃......”她低低道:“依照妾自己的意思,是有些厌恶这个孩子的。”她稍展愁眉,一双水瞳直直望向江黛青:“但......定郎说,稚子无辜......”
“他不介意?”江黛青意外。
“是。”杨珍珍肯定道:“他劝我留下这个孩子,说他毕竟是我亲骨肉......他还说,若是真心爱重于我的人,是绝不会介意的。”
江黛青默然。
杨珍珍嗫嚅:“正因听了他这话,我......才有些情难自制......”
江黛青懂这种迫切地想要与爱人结合的感觉。
“把杞定唤来。”
杞定进来给江黛青和嵇元磕了头,迫不及待地说道:“是......是臣强迫小姐!与......与小姐无关!”竟是又有几分口吃起来。
江黛青的脸色变幻起来,似是有难过有喜悦也有无奈。嵇元不觉看向梅言,他倒是听得莞尔,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杞定。
杨矜低声将江黛青方才的说话学与杞定,就顺便道歉:“今日是我乍闻此事......有些过于激动......你若真心待珍珍,我自当成全!”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杞定竟然拒绝了。
“臣......臣不敢!”
杨珍珍难以置信,杨矜也愣在当场。
梅言看得再清楚不过了:“你若觉得,你对杨姑娘的心意是可以被他人轻易比下去的,就尽管逃避!只杨珍珍若是蝉过别枝,姻缘不偶......你可不要后悔!”他一针见血:“若有待她不输于他人的自信,便大胆地去求娶!莫要辜负她对你的一片心意!”
杞定闻言,默默良久,最终抬头看向心碎欲裂的杨珍珍,承诺道:“此生此世,我杞定必真心相待,决不辜负!”
杨珍珍喜极而泣,杨矜也终于露出了些笑容。
“取笔来!”梅言笑道:“便留下一张安胎的方子,做我梅仙的贺礼吧!”
他逗得江黛青与嵇元相视一笑。堂中众人紧张的神经终于都松弛了下来。了结了一件诡案,整顿了教门歪风,顺道消除了前朝邪教余孽,竟还成全了一对佳偶,怎不叫人愉悦?
离开杨府,向竟陵郡仙桃县姜家村而来。一路上都是熟悉景致,江黛青频频回眸去看风荇。当初是他带着自己走过这些路,将自己安然护送进了广陵王府,他却好像没注意到她,一直在和梅言嘀嘀咕咕的。
嵇元倾身,与江黛青低语:“在给意远讲你当日旧事。”
江黛青闻言局促:“有什么好讲的!”换得嵇元低低笑吟。
进了姜家村,江黛青着实有些恍惚,竟是不见分毫变化。无视村民们投来的视线,她默默循旧路望茅屋走去,途径姜焉焉家,正见姜大娘在门首张望。
“是......清真不是?”
这熟悉的称呼叫江黛青脸泛笑意:“大娘!是我!”她驻足问好:“家中可都好?”
“好好好!”姜大娘看江黛青的排场便知她嫁得权贵,既高兴又有些眼热,先问了声女儿:“不知最近可见过我那丫头?”
故地重游各思量
稍瞬纤睫,隐下灵州动乱,姜焉焉失去孩子的事情,江黛青只道:“焉焉很好!我们常能见面。”
“那就好!那就好!”姜大娘拍拍胸脯:“那姜勉说什么你冒充王妃,要去揭露你,便一去不回,想是胡编乱造的了?”
江黛青神情微沉,敛眸轻声道:“是他胡言乱语,他已经死了。”
“啊......”姜大娘也自唏嘘:“这样啊......”
江黛青勉强微笑着应付道:“我们今日也是路过,看一看旧屋就走。”
“哦!”姜大娘忙说:“你那屋子还在呢!我们不时去瞅瞅,通通风啥的,也放了些物什......”
不等她说完,江黛青便打断:“无妨的,大娘您忙着。”
“诶诶!”姜大娘便继续打量二人身后的风行卫去了。
走开几步,嵇元才问江黛青:“不告诉他们姜焉焉就在京中吗?”
“他人家事,莫要自作主张。”江黛青只说:“姜大娘他们又没有搬过家,想通音耗有何难处?”她解释道:“焉焉若情愿,随时都能派人联络。桑仲和他们不大合得来,我们不要越俎代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