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席盛大,排场不低于皇室娶亲,只是,不速之客不请自来,搅得这场婚宴天翻地覆。
轻尘手心掐着一具枯骨,周遭所有人皆匍匐在地,口吐腥血,无数死伤甚是惊悚,好好的婚宴,彻底被鲜血染红。
“成亲?”
紧抿的薄唇泛着冷,微浮,却戾气冲天,如墨渲染的眸底幽暗深邃,不见一丝光斑:“还想成亲?想和谁成?”
蓦地,手中力度收紧,枯骨被捏得粉身碎骨,连齑粉都未化成,只随一缕轻风,消散于天地间。
“不要——”他欲阻止,却无能为力。
痛苦的哀嚎中只有无尽绝望,可落在轻尘冷颜之上的,徒留狞戾。
四目相对,书祈珒万念俱灰,同当初的宋弋清又有何两样,可轻尘却觉得不够,他还不够惨,还不够戳心,还不足以令他痛不欲生。
眸底哀沉倏忽而逝,乌黑双瞳乖张凶残,剎那,两道身影激烈交锋,柳青芜也不甘示弱,他二人既不是宋弋清的对手,亦不是轻尘的。
剑光掠过书祈珒硬朗的脸部,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丑陋血痕,吓得柳青芜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泪珠如泉涌出,指尖颤抖。
柳青芜自知不是对手,可对逃跑倒是轻车熟路,带着书祈珒逃窜得杳无踪迹。
“早晚,都得死。”
轻尘只需稍动意念,满地胆怯无助的人,都已被瞬杀,待一切安定后,轻尘身旁现身一魔族。
“尊者,已经探查到温恪瑜的下落了。”
互诉心意(小修)
月色皎濯,银丝如瀑泄出,却泛着冷色,孤舟漂浮在一望无垠的湖面,水色粼粼,映照出船上成双倒影。
宋弋清平躺在船尾,多日郁结褪去不少,湿红眉眼间裹挟春色,洇着的润莹徒增我见犹怜。
“累不累?”
徐子澜盘腿而坐,轻抚着躺在他腿上的宋弋清面颊,青丝如瀑,他也勾了一小绺,缠绕在指尖把玩。
轻阖的眼睑轻颤,睫羽微振,好似翩跹的蝴蝶舞翅,声色略哑,却不粗粝,幽兰清恬:“还好。”
“戚明轩今日同我说,他想和暗离成亲。”
回想近些时日戚明轩与暗离之间,那欲语还休的氛围,想来都是心照不宣,却没戳破,未曾想,戚明轩一开口,就是成亲。
罕见的喜事,宋弋清也欣然勾唇:“挺好的,他们两情相悦,也配。”
“暗离体内的魔气,我会替她祛除的。”
以往,她也和暗离提及过此事,可暗离对此多有抗拒,一旦体内魔气除去,暗离就成了常人,既不会法术,也无力自保,可暗离不想放,戚明轩也没有强迫暗离放,是宋弋清自己。
暗离比戚沢幸运,她暂且还有的选,所以宋弋清不想她落得和戚沢一样的下场。
可宋弋清自己,做梦都想成为凡夫俗子,成为芸芸众生中,最为平凡的那个,没有仇恨、责任、取舍,只有鸡零狗碎。
冬日比夏夜宁静,竟连一声虫鸣喧嚣都没有,徐子澜喏了喏唇,显然有话憋在心中,憋得羞愤扭捏。
半晌,还是忍不下那少年人鲁莽的心性,想要寻一个答案:“宋弋清,那我们呢?我们以后会成亲吗?”
他知自己这是在有意刁难宋弋清,因为书析伝死后,宋弋清或许用了三百年,才接受戚沢,让戚沢了却夙愿,那戚沢死后呢?自己又会等多久?十年?二十年?
容颜易老,岁月无情,等到他年迈,皓首苍颜,容貌与身形,乃至气质,都同书析伝不再相似,宋弋清对他,还会有喜欢吗?
“戚沢房内的画我都看见了,我和他,真的很像。是你画的吗?你都没给我画过。”
面皮之间,书析伝多清秀,像是一个儒雅谦逊的读书人,文绉绉的,也干净,眉宇含笑,是如玉公子般的人物。
宋弋清:“但你不是他。”
失去书析伝是永失,不可挽回,戚沢也是,轻尘亦然,再往前,或许徐子澜也是如此,温恪瑜说得不错,她的身边,从来都留不住男人。
师父,师兄,书析伝,所有人,皆是如此,这或许,就是天道对她的惩罚。
“徐子澜,你不是他。”
前一句是确认,这次是惋惜,三百年,本该让宋弋清心中对书析伝的这份牵挂褪散消弭,可并没有。
她太重情了,总是学不会割舍。
她比所有人都期盼徐子澜是书析伝,可她也知道,不会了。
从今以后,没有书析伝,没有书祈珒,也没有戚沢,好在她的身边,暂且还有徐子澜。
“宋弋清,你怎么能不给我名分呢?你是在玩弄我吗?”
委屈巴巴的,像无人可依的流浪小狗,带着可怜与谴责,连摩挲宋弋清耳廓的指腹,都带着小心翼翼。
低垂的乌溜眼瞳中,情愫炽热。
宋弋清被“玩弄”二字弄得哭笑不得,眼眶微润,本就氤氲的眸底萦绕雾气,弥漫在含情脉脉中,心底浸了甜,鼻腔却酸涩:“之前不还说给我玩弄吗?心甘情愿,趋之若鹜,怎么,反悔了?”
“没有的,我给的!”
“但我也想要成为你名副其实的……夫君,我喜欢你,想娶你,想和你长相守,共白头。”
“想每日晨起时在你身侧,夜眠时与你共枕,闲时也可以像现在这样,赏世间万物。”
想当初,还那般清纯又执拗,如今倒是……狼子野心了。
可是是自己招惹来的,又怪谁呢?
在窗柩那次,是她蓄意为之,她耐不住长久的寂寞,也不想同戚沢寻求慰籍,可偏偏,酒色过浓,她竟恍惚将徐子澜错认了书析伝一瞬,更是欲罢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