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蓉一乐,才要说好,却又皱起了眉头,“我,我老子不让。”
宁凯风笑着打了个酒嗝,“哈哈哈,你个混世魔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
李莲蓉也不打算瞒他,把手一摊,“小爷我没钱啊,他把我的银子都给扣下了。”
“嗐,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原来是为着这个,你花多少银子,都算在我身上!”宁凯风说着,一拍胸脯,又打了个酒嗝,熏得李莲蓉赶紧往旁边挪了两步。
宁凯风压根没留意,拽着他就往外走。宁凯风本就吃多了酒,这会子又添上个李莲蓉,走起路来更是摇摇晃晃,冯遇跟在后头小心扶着他们。
裴延敬、方承鹤、席容弥德三个人缓步下了楼,尹娘子笑着过来问好,“唉哟,几位爷这就要走了?吃的可好呀?”
方承鹤笑着指了指裴延敬,“今儿是裴兄做东,尹娘子若要讨账,只管找他讨去。”
尹娘子连忙说道,“方公子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我们盼着几位公子过来坐坐还不能呢,哪还敢跟几位公子算账。”
裴延敬从荷包中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到尹娘子掌心,“你瞧瞧,够不够。”
尹娘子笑着把银子揣了,“够,够了,谢裴公子赏。”
裴延敬、方承鹤、席容弥德依次上了轿子,听见尹娘子追出来喊,“几位公子慢走——”
席容弥德吩咐车夫,“等裴兄和方兄的轿子走了,咱们再走”,车夫应着“是”。
席容弥德从纱窗里瞧见李莲蓉和宁凯风已经勾肩搭背地进了红翠馆的门,不觉哑然失笑。这两个人都没什么心眼子,凑到一块就容易惹出是非,却又都不记仇,甭管闹出了多大的事,一顿酒的功夫就全忘干净了。
他正想着,就听到轿外有人轻声唤他,“席容公子。”
车夫道,“二少爷,有个小女孩找你呢。”
席容弥德一掀帘子,见是盼儿,便笑道,“上来吧。”
车夫便把盼儿抱上了轿子,盼儿给席容弥德磕了个头,“公子,求您收了我吧。”
席容弥德一愣,他虽然自诩风流,却还没想过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方才他在席间的话不过是玩笑罢了,没想到她竟当真了。
“盼儿,你还小呢,你不懂男女这些事。”
“不,公子,我都懂,真的,我娘都教过我了。公子,你就收了我吧,你要是不肯要我,我娘一定会打死我的。”
席容弥德勾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阵。她虽然年纪尚小,稚气未脱,眉眼之间却已有了些风尘的味道,颇有几分她娘当年的神韵。要说他没心动,那绝对是假话,不过他屋子里并不缺丫鬟,就这么把她带了回去,也着实说不过去。
他想了想,取下棕玉扇上的红玛瑙坠子,笑着交到了她的手上,“你把这块玛瑙拿回去交差吧,让你娘把它磨成耳坠,就当是信物了,等你长大了,再戴着它来找我。”
盼儿把红玛瑙揣在怀里,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就听车夫在外头喊,“二少爷,他们的轿子已经走了,咱们也走吗?”
席容弥德“嗯”了一声,“你把这丫头抱下去吧。”
盼儿立在缀锦楼的门口,目送他的轿子越走越远,直到最后没入人海,再也看不见了。
渺渺苏合香
寅时的天还是灰蒙蒙的,没有大亮。
案上的云纹博山香炉吐了一整晚的紫色烟霞,映得整座东宫恍若世外仙山。
魏晗烨在梦里呻吟了两声,他梦到了魏晗煜,他们在梦里玩得很开心,就像小时候一样。魏晗烨和魏晗煜玩捉迷藏,魏晗烨躲在假山后头,没一会儿功夫,魏晗煜就找到了他。
这次,轮到魏晗煜藏了,魏晗烨站在原地,数完了数,就开始找魏晗煜。可是他找呀找,找呀找,怎么也找不到魏晗煜。他急得大喊,“煜弟!煜弟!”
魏晗煜猛然睁开了眼睛,瞧见从窗纱上透过来的一缕稀薄晨光,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不在暗室里了,而魏晗煜,也已经死了。
他叹了口气,唤道,“云英。”
云风点上灯,服侍魏晗烨起床。
魏晗烨用湿手巾净了面,往门外看了一眼,“袁青还没回来?”
云风摇头,魏晗烨便道,“先传膳吧。”
云风拍了拍手,吩咐传膳。自从太子遇刺一事之后,东宫在膳食方面格外小心。凡是能接触膳食的人,均需登记在册,这些人一家老小的性命全攥在魏皇后手里,绝对不敢有什么异心。
饶是如此,魏皇后还是命这些人分作三班,一日一换,每日由云英在佛前拈了名册,再去安排人手,因此,谁也不知道今日是哪一班人当值,这便又多了一重保障。
魏晗烨刚吃了几口虾圆,就见袁青疾步跨入大殿,“殿下,他来信了。”
魏晗烨放下汤匙,读完了信,随后把信递给袁青,“袁青,你也看看。”
袁青仔细读了一遍,迟疑着问,“殿下,这个人说的话可靠吗?”
魏晗烨淡淡一笑,拿过袁青手中的信,向灯上烧了,“放心,此人身涉十多年前的一场大案,他有把柄落在孤的手里,不敢胡言乱语的。”
袁青这才放心,“那便好。”
魏晗烨想起了信中内容,冷笑道,“这个宁小侯爷还真是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说。”
袁青揣摩着他的心思,“殿下,此事要回禀陛下吗?”
“不必,还没到时候,此时回禀,反倒打草惊蛇了。况且,宁凯风草包一个,难成气候。”
袁青颔首称是,魏晗烨瞧见那信已经烧成了灰烬,融化在数不清的细碎尘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