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我来吧。”
他原本想说不用,可不知怎的,他最终也没说出口。
席容烟的动作轻轻柔柔的,像是一阵和煦的春风,吹散了他的痛楚。
寒星阖上眼,感受着从她指尖缓慢流泻的温度,他突然觉得,受伤也可以是一种享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席容烟低低的声音,“好了。”
他看了眼席容烟,故作轻松道,“欸,你眼睛怎么红了,我们刚才可说好了,不许哭的。”
席容烟伸手抹了把眼睛,“谁哭了,是这药粉飘进我眼睛里了,我出去透透气。”
“嗯,对了,我受伤的事不要告诉别人。”
席容烟迟疑了一下,应了声,“好。”
她快步推帘而出,寒木正在帐外兜着圈子,见她出来了,连忙跑了过来,“寒星怎么样。”
“不好,他伤得很重,外头的袍子一掀,里面的骨头就露了出来,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受伤的事,自己给自己上了药,这怎么能行呢,我正想找你商量,要不要把巫医请过来。”
寒木叹了口气,“他还是这么个脾气,和从前一模一样,算了,我先去瞧瞧他。”
寒木进来时,寒星正把药瓶收进匣中,寒星抬眼看见是他,笑了笑,“她还是去找你了。”
寒木也不废话,拽起他的手臂给他把脉,眉头越皱越紧,“你这脉象好生奇怪。”
寒星恹恹地收回手,“我方才用了怜冰决给自己疗伤,一时脉息不稳也很正常。”
寒木一惊,“怜冰决?就是你此前一直未能掌握的内功心法怜冰决!”
“不错,今日因缘际会,我在同碧眼狼王搏斗之时豁然了悟,这怜冰决的要义不在于冰,而在于怜,怜之一字,慕往闵来,既可凝雪为冰,破刃封喉,亦可心怀莲花,慈悲万物。”
寒木跟着呢喃道,“破刃封喉,慈悲万物,如此说来,这怜冰决既可杀人,亦可救人,难怪你用它为自己疗伤……”寒木低下头,仔细观察他的伤口,果见断骨复位,血肉重塑,这才放下心来,“看来你今日倒是因祸得福了。”
寒星扫了眼旁边的药匣,哂然一笑,“是啊,我今日的确是因祸得福了。”
“对了,那个北疆公主说你误入狼峰岭是因为烟姑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寒星知道寒木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却是个胆大心细之人,料着瞒他不过,于是坦然说道,“她抢走了我一样东西,以此引我进入狼峰岭。”
“什么东西?”
寒星从怀中掏出同心结,在寒木眼前晃了一晃。
寒木挑了挑眉,“原来如此,怪不得,她说是烟姑娘害了你。”
寒星正等着他的下文,见他久久不语,轻笑道,“这倒奇了,我原以为你又要劝我提防阿烟,没想到你竟丢开手不管了。”
寒木苦笑一声,“我说了也是白费力气,索性闭嘴,更何况,你是没看到啊,方才烟姑娘听说你出事了,不顾众人阻拦,宁愿以死相逼也要去狼峰岭寻你,唉,生死之事上,情谊是作不得假的,能有这样一位红颜知己,也是幸事,你只要记住我上次叮嘱你的话就好。”
“这个自然,我也不想没事儿找事儿,只是怕以后瞒她不住。”
“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对了,沙吾提在外头扒狼皮呢,扒下来的狼皮你有什么打算。”
寒星想了想,说道,“给大魏皇帝送去一张,听说过两天肃安王要过来,给他也留一张,平乐阏氏生完孩子之后一直体虚,眼瞅着就入冬了,你找人裁出一整套的被褥送到平乐阏氏帐里,另外,你把碧眼狼王的那张送到我的帐里,我留个纪念,剩下的,你们几个分了吧。”
“你不给烟姑娘留一张吗?”
“不了,阿烟闻不惯野兽皮毛的味道,她过冬的衣裳,我会另想办法。”
“行,那我去知会他们一声。”
“去吧。”
寒木走出王帐,他和沙吾提打完了招呼,信步走着,忽瞧见踏雪玉狮正在河边吃草,他又往前走了两步,果然看见了席容烟的背影。
寒木想了想,招呼了一声,“烟姑娘。”
席容烟背对着他擦了把脸,这才转过身来笑了笑,“寒木将军。”
“散心呢?”
“没有,随便转转,寒星他——”
“烟姑娘尽管放心,我方才检查过他的伤口,确实没事了。”
席容烟听说“没事”二字,顿时松了口气,她双手合十,口中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没事就好。”
寒木犹豫了一下,迟疑道,“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对烟姑娘讲。”
“将军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其实今天寒星之所以会中了那个北疆公主的奸计,是因为她抢走了寒星的一样东西。”
席容烟睁大了眼睛看向寒木,便听寒木缓缓道,“那东西,就是你送给寒星的同心结。”
席容烟愣了片刻,喃喃自语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怎么这么傻……”
寒木叹了口气,“寒星满心满眼里都是姑娘,我们认识十来年了,我还没见他对谁这么上过心,说实话,我瞧见他如今这个样子,既为他高兴,也为他忧心。”
“我不明白,将军为何忧心?”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1]
“这话说的……还真是蛮有道理……”
寒木忽然朝她跪下,“烟姑娘,寒木想求你一件事。”
席容烟吃了一惊,连忙弯腰扶他,“我怎能受将军如此大礼,将军快快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