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叮的一声,显示屏上所有跳动的数值,全部归零。
一堆医生走了进来,我愣愣地看着床上的外婆,护士将我推了出去,那扇门又重新合上。
在打开时,外婆躺在平车上,身体盖上一层白布,我看着平车走远,双腿也跟着他们走过去。
一个拐角过后,他们不见了,我开始慌乱地四处寻找,像是发疯一般,可是我找不到。
我找不到外婆了……
医院的照明灯忽闪,我双腿发软站在走廊中间,有护士过来提醒我可以在旁边的椅子坐下。
我点点头,想走过去,可还没坐下却径直往地上摔去。
“小姐!”
护士吓到了,立刻过来扶我。
“我……我……”
我要说什么?我忘记了?我要做什么来着?我感觉我的腿不听使唤,连大脑也是茫然得一片空白。
护士似乎是被我这空洞的眼神吓到了,一直在旁边叫我,而我似乎说什么也听不到。
直到走廊的尽头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穿着白衬衫,神色似乎有几分着急,向我跑过来的身影渐渐与当年那个背我回家的少年重合。
“阿……阿晏……”
我讲不出话,可我看到他来了,他向我跑过来,我奋力地想站起身,想告诉他我在这里……
可我看到,纪晏礼飞快地掠过了我。
他怀里抱着一个人,飞快地掠过了我。
“阿……”
晏……
“小姐!小姐!你说什么?你哪里不舒服?”
护士在我耳边焦急地喊,我听不见了,眼前也陷入一片漆黑。
我醒过来的时候,是那个小医生来看我,他说如果家属没有问题的话,可以准备葬礼了。
我的脑子转得有些慢,抬头一看,发现自己还挂着盐水,身体比大脑先作出反应般想伸手去拔针。
小医生连忙制止我,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就消停些吧,你情绪波动太大,导致体力不支再加上低血糖所以昏过去了,你外婆的事情我会帮你照看的,你就好好休息吧。”
我抬头看他,眼睛呆滞地转了转,半晌后才道:“谢谢……”
声音沙哑无比,像是砂纸打磨在粗糙的岩石上。
“不用谢,你就……照顾好你自己,注意身体,不要吃辛辣刺激的东西,你也别……别太难过。”
小医生的絮絮叨叨的话让我觉得有些熟悉,可是我感觉很累很累,脑子也空空的,只依稀记得昏倒前最后一刻,我好像看到了纪晏礼。
小医生人不错,很贴心,还给我买了营养粥,看着我吃完后就去忙自己的工作了,
吃完了粥,我也恢复了一些力气,下了床自己摸索着墙走路,不知走到哪里,就听到一间病房传来熟悉的声音。
“对不起啊,阿晏,给你添麻烦了。”
这声音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是宋雨柔,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紧接着我又听到,“是我的错,我应该先问你不能吃什么,害得你过敏了。”
是纪晏礼!
“你快给叔叔阿姨说一下吧,不要让他们担心了……”
“好,我待会儿说,你先吃点儿东西……”
我站在门外,听着他们说话,原来国庆他们一起回来了啊,原来昨晚纪晏礼这么着急是因为宋雨柔过敏了……
“对了,昨天晚上沈同学一直给你打电话,不会是有什么事情找你吧?你要不要也给她回一个电话?”
我心头微震,不由得侧着身子听起来。
“她就是这样,平时就喜欢电话轰炸我,没关系的。”
我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没想到宋雨柔竟然还能想起我,不,没想到她竟然可以看纪晏礼手机。
真是的!我到底在想什么!
“听叔叔阿姨说了我才知道原来你和沈同学这么早就认识了啊,叔叔阿姨很喜欢她呢,你呢?”
我听见宋雨柔问道,这也是我一直想问的,我的心又开始提起来,竖着耳朵听着。
纪晏礼似乎在考虑,随后说道:“我怎么可能喜欢她,从小到大,她就像个像个癞皮狗一样烦死了,我巴不得她赶紧滚,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哈……
我像是被从悬崖之上一跃而下,摔的粉身碎骨,可一种解脱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知道,那种感觉,叫死心。
纪晏礼可以不喜欢,可以讨厌我,可他不能觉得我烦啊……我从小就跟他在一起,我从小就认识他,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
他怎么可以……觉得我烦呢……
我像是逃离一般,中途撞到了人也被骂了几句,直到撞进一个结实的怀抱,我还没来得及说话。
来人气急败坏地说道:“不是叫你好好休息吗?你又乱跑什么?万一摔伤了怎么办?”
小医生将我带回了病房,我像是木偶一般,眼神空洞得可怕,小医生不知怎么的,一把遮住了我的眼。
“想哭就哭吧。”
他说道。
而我听到这句话,泪水像是被打开了阀门,之前所有的害怕,绝望,无助全部化为实质,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离开
外婆的葬礼很简陋,火化场的一条龙服务也很周到,傍晚的时候,我抱着外婆的骨灰盒回到家。
打开门,鞋柜上是外婆穿了几年都舍不得扔的拖鞋,门边是外婆的拐杖,沙发上还有外婆灰色的旧毛衣,阳台上还有外婆刚晒好的床单,它就静静地挂在那里,等待着人去将它收起,桌子上是凉到硬得干裂的枣泥糕。
我机械似的走过去,坐下,拿起枣泥糕一口一口地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