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把晚宁牵到身后,懊恼起来,“我夫妇二人新婚,与侯爷告了假,出来游山玩水的,舫主真是给了好大的惊喜。”
有人杀他,情理之中,有人杀宴白,稀奇得很,且就一个人,连宴白一只手都打不过。
岑欢摆出一脸愧疚,似是真知道新婚夫妇被砸了欢愉不是什么好事,“怪小人疏忽。”说着,他便从腰间解出了钱袋,整个递给了顾言,“这些银钱是赔罪,都尉大人请收下,否则小人寝食难安。”
顾言看他演得投入,接过钱袋掂了掂,数目不少,“算你识相。”也给他装一副贪官模样,奸邪一笑。
他掂着钱袋,牵着晚宁下了船,刺史府的侍卫正好赶到了码头,有的带刀,有的带弓。
岑欢趁着他们下船,转身跑到了画舫船尾的小艇上,自己上了船,把绳索解开,一点点放长,那小艇轻轻悄悄地从画舫离岸的那一侧入了水。
顾言不用看便知道他,拉过一个侍卫说了几句,那侍卫唤上弟兄,走到船尾查看,没看见。
顾言远远瞧着,见他们四处张望,便知定是没发现,转身走到船头,果见一只小艇上坐着个紫色衣冠的男子,已经顺着水路划出去十几丈远。
晚宁跟着跑过去,顺着他的视线一瞧,抬手招来个带弓的侍卫。她把侍卫的弓拿了过来,根本没看顾言站在一旁惊呆的模样,抽了支铁箭架到了弦上。
一阵弓弦绷扯的声响之后,她却忧心起来,“猴子,我把他射死了怎么办?”
顾言的神情从惊呆变成了好笑,他走到晚宁身后,双手环过她,握着她拉弓的手轻轻调了个位置,“这样应该死不了。”
“你确定?”晚宁还是担心,眯着眼睛瞄。
顾言把脸贴着她的头发蹭了蹭,“你要信我。”
晚宁心一狠,手一松,那箭镞映着日光闪闪烁烁,须臾之间便到了那划小艇的人身上,穿肩而过。
晚宁远远看见他倒下,倒吸了口气,惊恐地看向顾言。
顾言却笑了,指了指自己左侧肩头,“没事,跟我上次一样。”
晚宁松了口气,把弓拎去还给了侍卫,吩咐他们去那小艇上捞人。
*
陆匀接到这案子,赶着忙着等在了府衙的厅堂里。一番推搡,本就不大的大堂热热闹闹跪满了人。
“都是怎么回事?”陆匀眯着模模糊糊地眼睛,一个个细瞧,看到最后,发现顾言和晚宁站在门口,看衣着,看神色,似是与旁人不同,便走了过去,“二位是?”
顾言看他一副迷迷糊糊却尽忠职守的模样,心里生出些怜悯来,“陆大人,你我约好了聊聊天儿的。”
陆匀皱起眉头一阵思索,约了谁呢?一瞪眼,双眼一亮,那“侯爷”刚要说出口,觉得不对,消息是说顾言去了番城,他聪明得很,“都尉大人别来无恙。”
顾言眉眼一转,想着这老头儿定是知道了点什么,暂且放放,一会儿再说。
剑柄一斜,指向地上那些人,“大人先把这案子判了吧,我们可稍后再聊。”
陆匀应下,转身回到那“明镜高悬”的匾额下边,撑着桌案,缓缓坐下,高声道:“坦白从宽,一一说来!”
这阶下跪的都是些贪生之人,一个个自认倒霉,坦白起来。
这审问轻松,也没动刑,只需按律收监,该服的苦役一一不落便可。
轮到那鼻青脸肿的刺客,陆匀有些惊叹,走过去细细看了看,满脸询问望向顾言。
顾言无所谓,直言,“我打的。”
陆匀尴尬了一下,点了点头,“呃……定是正当防卫。”
“自然。”顾言毫不迟疑,反正自己没错。
晚宁看他一副理所当然地模样,也对着陆匀尴尬地笑着。
陆匀尴尬地回应了晚宁,转身清了清嗓子,对那刺客说道:“能说话吗?”
那刺客点了点头,不敢看陆匀。
陆匀却忽然大声喊道:“抬起头来!”声音回荡在厅堂里,把侍卫都吓得一哆嗦。
刺客抬起脸来,脸上一块块青紫发黑,他怯生生地看着陆匀,不知如何交代。
“自己说还是打了再说?”陆匀见他这般模样,干脆道。
“大人饶命,是舫主让我刺杀都尉大人的,小人听命办事,求大人开恩。”满脸青肿的人一下下磕着头,夜里被暴打了一顿,幸好晚宁拉着顾言,他才保下了小命,此时不想死,惶恐得很。
岑欢包扎好了伤口,被担架抬上了公堂,满脸苍白,闭着眼,一副生无可恋的情状。
陆匀见他进来,又问他:“你有什么要说的?”
岑欢忍着痛,躺在担架里,撇着脸,不耐烦也不服气,“有什么好说的,我认栽,我不过就是提供了地方,凑了些人让他们相互帮衬,出出主意,一块儿谋些生机,大人想怎样?我可什么都没干。”
陆匀笑了,“你是不是忘了你派人刺杀朝廷命官?”
岑欢登时坐了起来,瞪着陆匀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仿佛穿肩的箭伤都已经不疼了。
他对着那刺客大喊起来,“你这狗东西,我养你多年,你居然招供?”
刺客委屈,“主人,命要紧,你让我解决官爷的时候,我便劝过你。”
画舫上其他人犯也都应声点了头,说是舫主出的主意,给他们相互介绍到一起,有什么想办的事情,相互办妥,我帮你偷税,你帮我逃债,我帮你卖妻,你帮我敛财。
舫主收着船钱和介绍费,把那画舫越办越奢靡,也吸引了不少过路的富人,听曲赏舞,结交“贵人”,过路一乘,也算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