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安婉极爱有事可办的感觉,一心想着差事,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受了罪,“去启州是侯爷最开始的吩咐,臧黎如今怕是会急着脱罪。”
宴白见她认真,便细细琢磨了一番,“我们继续大摇大摆的过去,他忙着脱罪,定会以捉拿逆贼的罪名来擒我们,得把他拉下水才行。”
淳安婉与他想到了一起,“侯爷说,他私藏兵器,正好也归我们。”
“让鲁爽帮个忙便可。”宴白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翌日清早,宴白便带着淳安婉去了番城军营,清点了兵甲,把家有老幼的放了回去,只留下了五千驻军。
一时间番城百姓皆说广陵侯是神仙菩萨,宴白只笑笑,他也觉得他的主子是神仙菩萨,就是脾气不大好,这个另说。
鲁爽接了差事,吩咐人去启州搅和,而后便家喻户晓,说臧黎私藏兵器,是顾言吩咐的,也是为了造反。
众口铄金的套路顾言是打算还给刘夕的,在画舫上亦亦听见了晚宁的客人压低声音,俯着身子凑在一起,相互嘀咕。
宴白办事,他从来都不用操心,这下好了,又多一条罪名,还不错。
就在大家说广陵侯到了启州的时候,顾言回到了多年未见的家。
京城的码头依旧如当年一般,一个个箱子堆满了沿岸的货仓,填得严严实实。搬运的工人在货船和货仓之间来回忙碌,一个接一个。
船桅顺着码头排出了二里地,随着江浪晃晃悠悠,搬货的工人却不能晃,步步踩得踏实。
陆匀走在两人前头,须髯斑白,站直了身子却也有些威仪。他手里携着有羽州刺史的凭帖,毫无阻碍地带着两个小孩儿进了城。
陆匀寻了个客栈住下,便不问他们去处了,只等着顾言安排。
晚宁带着顾言去了自己贴着封条的家,走到家门口时,见着那四十五攒钉的大门贴着个白底黑字红印的叉,有些伤心不受控制的涌上心头,眉头皱起,顾言就发现了,将她转向自己,不许她再看那大门。
“你要是来这里哭给我看的,我便不去了。”
晚宁摇了摇头,“我们从后面进去,像你当年来我家时一样。”
晚宁拉着他绕过了正门,拐进了偏门巷子里。
她一下便翻到了墙檐上,回头看见顾言正站着下面瞧她,只是笑着瞧着,人却站着不动。
“你上来啊,看我做什么?”晚宁见他怪怪的,有些不自在,自己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想知道哪里不对。
“我记得我走的时候,阿宁还要踩着我上去。”
顾言轻轻一跃,踩在已经生草的瓦片上,左右瞧瞧,把草一拔,坐了下来,十几年前便总坐在这里。
“你要是还愿意让我踩,我也可以踩一踩。”
晚宁晃了晃脚,跳进了院子里,那是她从小住着的地方,她转身便退着走,没留意院子里已经七零八落,四处都是搜查过后乱扔的杂物。
顾言眼看着她就要绊到身后不知哪来的石头上,跃下墙头,眨眼便到了她跟前,将她拉了回来。
“你还是踩着我更安全。”
晚宁扶着他站稳,回头一看,才发现脚边竟有一块原该在池子里的石头。
她抬眼望去,才发现院子里到处都是杂物,厨房里簸箕竹篮不知为何丢到了花丛里,她的秋千断了一边绳子,斜斜倒在了地上,府兵的军棍倚着堆迭的山石杵在泥里,旁边竟还丢着一堆婢女的衣裳。
不愿多想,她拉着顾言进了自己的屋子,落地花罩与后边的纱帐帘子皆结满了蛛网,顾言给她拨开,缠在手上,甩到一边。
晚宁却把他抓过来,拍拍干净,“不要碰,我在山里的猎户家要吃的时,猎户说有些八脚螅是有毒的,当心咬着你。”
顾言任她拍着,乖顺的很,“嗯,那我下次便小心些。”他瞧着她认真地样子,便舍不得如何驳她。
晚宁给他清理干净,自己小心翼翼地走近里间,走到床榻后边,那里还有一个填漆戗金的顶箱立柜。
她走过去一瞧,眼前一亮,伸手去扯那床榻和立柜之间的缝隙里的东西。
“你要拿什么?”顾言怕她伤着,走过去握着她的手往外拿,“我来,你缩手。”
晚宁松开手,退到一边,顾言走到她原来的位置上,看见那六寸宽的缝隙深处竟有个匣子,刚刚好地塞在里面,旁侧是床榻的帐子,不仔细找便是遮住的。
“那是什么?”顾言亦好奇地望向她。
“你先弄出来。”晚宁眨着眼睛,满脸写着“你猜”。
顾言侧着身子,伸手摸到了匣子的把手,连着灰尘握在手里,用力一拉,那匣子蹭着地面发出吭吭地响声。
他一边拉一边往后退,一个嵌百宝的大匣子渐渐脱离了那个缝隙。
旁边的立柜似是忽然少了个支点,摇晃了一下,往一旁倾了下去,晚宁赶紧拉开了顾言,把他推到了身后,顾言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往后退了几步。
两人搂在一块儿,看着那柜子斜斜倒下又往前翻,柜门贴着地面,砸了个轰响,眼前一阵尘土弥漫。
灰尘扬了满屋,顾言一只手把她按在怀里,一只手挡着自己的脸,“阿宁藏的什么宝贝,塞在里边儿多久了?”
“你走那年我悄悄弄的。”晚宁从顾言心口抬起头来,见灰尘渐渐落下了,转身走到那个匣子边上。
她抠了一下盖子上的铜锁,那盖子便弹开了一条缝隙,打开之后,里面是细细迭好的十二个天灯。
她一个个抽了出来,一个个给他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