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宁不明白,放下手里的卷宗,回头看他,“侯爷不是经常打你吗?”
“不是,有时候我多说了几句话,他不是正看着这些东西嘛,就嫌我吵,说话重了些,我不服气啊,便拌起嘴来,他便打我,我当时还委屈呢。”顾言爬起身来,随手又拿了一份翻看起来。
晚宁摇了摇手里的东西,想理解一下其中的感受,却想象不出来,裘宏从未打过她,她也不曾跑到裘宏的书房里去多嘴过,她只喜欢在自己的小院儿呆着,玩自己爱玩的东西。
“那你会打孩子吗?”
孩子?顾言从未想过孩子的事情,神情动作停滞了许久,没说出话来。
忽然的静默让晚宁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她也愣了,甚至有些跑偏,脸上泛起了红晕。
屋里只剩轻轻地翻动纸张的声响,晚宁故作镇定地翻看着手里的文书,可却是一个字也没有看进眼里,只是无意识地维持着动作。
“阿宁,我想不出来。”顾言是认真地想了,可却是迷惘,“你看啊,我俩生个孩子,像你还是像我,似乎都不好收拾。”
晚宁一想倒也确实如此,她笑了起来,“谁要跟你生孩子?”
顾言扔了手里的卷宗,挪到了她身边,“我不想你生孩子。”他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她,死死箍进怀里,敞开的衣襟里裸露着隐隐约约一道道伤痕,晚宁背后贴近他时,逐渐感觉到了他的心跳,“你知道我没有母亲,我母亲便是我害死的。”
晚宁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世袭的王侯向来最看重的便是传宗接代,可他却说,不想要孩子。
“你别乱想,都胡说什么?不是你的错。”晚宁侧过身去抬起手抚上他的脸,试图安慰他,可却没有找到合理的解释,女子去那鬼门关一趟,回不来的却也甚多。
“我从未见过我母亲,他们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大些时,就知道了,因着旁人都有母亲,只我没有,我便自己寻着了答案。”顾言把脸埋在了晚宁颈项里,晚宁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
晚宁挣开了些许,想转过身抱抱他,结果还没来得及动作,便又被他束起了双手,揽了起来,“我只要你。”
晚宁感觉到他的呼吸在颤动,像是极伤心,她握着他的手,用指尖轻轻蹭着,“可你我……”
“那我便不了。”晚宁还没说完,他便打断了她,如同跟自己怄上了气。
晚宁正无计可施,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房门叩响,而后小厮的声音响起:“侯爷,郡主,外面来了好几架大车,不知运的何物,说是郡主订下的。”
晚宁拍了拍他环着自己的手臂,示意他快起身,等他松开了,她趁机转过身去,双手环过他的脖子,往他唇上亲了一下,“可我想要你。”趁着他愣神,她迅速起身逃开,打开房门跟着小厮走了出去。
顾言呆了一会儿,领会了一下意思,莫名伤痛的心神缓和了许多,他站起身来,也跟出去瞧瞧。
晚宁走到大门口,见到了小厮口中的好几架大车,是真的大,每一架都有十余尺长,装满了方形的箱子,不知里头是何物,一个个皆摆放得整整齐齐,运了一路一点破损都没有。
顾言走到门外时也眨了一下眼睛,这比他送晚宁那车桃子壮观多了,“阿宁是给我买礼物了?”
“我没有啊。”晚宁一脸疑惑,摊开双手表示真的没有。
顾言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回以晚宁同样的疑惑,“那这些是什么?”
晚宁摇了摇头,“不是你买的?”
“我也没有啊。”顾言一面说着一面走下台阶,绕着几架大车转了一圈,问那赶车来的人,“你们运来的是什么东西?”
赶车的几个相互对望了一眼,摇了摇头,“我们只负责送货。”
“送来的人说是我夫人要的?”顾言继续问道。
赶车的几个点了点头,满是期盼的看着顾言,皆想得到侯府的赏钱。
他觉着晚宁不会骗他,这几个赶车的便可疑起来,“你们去把箱子打开,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侯爷说的话,拉车的怎会敢不听,立即站起身来,从前每一架车子上各搬下了一个箱子,动手便拆了起来。
木条钉紧的箱子不好拆卸,他们花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敲敲打打方才全部拆解下来,打开一看,里头全是棉衣。
晚宁好奇,上前查看,“衣服?”
顾言联系了一下,“淳安婉的杰作。”
“为何?”
“民间的消息传得可比我们快多了。”
晚宁理解了一下,还是不太透彻,疑惑中她也不为难自己,转而觉得这些衣物倒也暖和,发给新回来的军士,也算是笼络人心的好法子。
夜色
“婉儿是顺手想帮你做些好事呢,天快冷了。”
顾言听晚宁这么一说倒也觉得可以,就是不知道够不够,若是不够还要再找刘宜要钱添置,“你们把这些拉到军营里去。”他抬手召来了侍卫,让他们去牵马带路。
赶车的点着头,粗布麻衣卷着袖子,腰背也不敢直起,更不敢多看顾言一眼,生怕哪个眼神错了,赏钱也要泡汤,七手八脚地收拾着打开的箱子,齐着手脚搬上车去。
几个人一人赶一架车,跳上车架拉起缰绳,车架的方向随着他们手里熟练的牵扯而自然顺畅的转了个方向,马蹄焦躁地踢踏着地面,等着侍卫们去马厩骑马前来领路。
看着拉货的车架跟着侍卫一一往前行进,渐渐没入夜色,前往离山大营,顾言回到晚宁身边,若有所思的望着她,搂过她的腰正要带她回去,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活脱脱的兴奋打破了这清夜的宁静,逐渐远去的车架轮轴的挪动声和马蹄的轻踏声皆被这声音掩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