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禹到城楼上领了数十名负责巡防的神火营军士,他们在清理灵仪族时到过那个洞穴,刘宜吩咐着他们把那个几乎隐藏的出入口封了起来,免得有人摸进皇宫。
他们点燃了那包草药,毒烟涌入了洞中,仓羯人这一日无法正常进出明泉,聚集在了一个地方。他们藏身的地方离洞口很近,他们来自大漠,不善于在地下辨别方向,毒烟涌入不久便瞬间倒地,神火营军士在夜色中摸进了洞穴,将他们全数扛回了明泉地牢,钢爪被卸下,交给了千机卫细研。
城中的仓羯人忽然无法出去,只能盼着大婚当日劫杀顾言,他们躲在废弃的城中货仓里,在一片黑暗中,看见了屋顶的破洞投下的一道亮光。
晚宁在将军府里休息了两个时辰,顾言坐在她身边守着,天亮起之后,仪仗队伍敲响了将军府的大门。
跟来的几个婢女连忙打开门,看着她们进府,领着她们去晚宁的院子,而后全数等在了院子里,因着婢女说顾言在屋里,她们便不敢敲门。
顾言睡得浅,听见了动静,自己动了一下身子,侧过身去,轻声道:“阿宁,她们到了。”
晚宁揉着眼睛坐起来,迷糊着,但知道现在要干什么,搂上顾言的脖子,吻了他,“一会儿来接我哦。”
“好。”
顾言起身去开了门,满院的人见了他霎时将歪倒的身子立直,行着礼,喊着侯爷。
“夫人起了,你们给她梳洗一下,她想怎么弄就怎么弄,不必苛求。”
“是。”众人应下。
顾言翻上屋顶往外走,回到侯府时,姜禹等在门口,对顾言从天而降的行为还不习惯,吓了一跳。
“怎么样了?”
“侯爷,已全数送进牢里,只是城中……”
“城中也有,你带着侍卫,到街上护着百姓。”
姜禹应下,看着顾言一身红袍,道:“属下恭贺侯爷大喜。”
顾言没想到有人会对他说这话,默了一会儿,目光扫过挂满红绸的帝京明泉,道:“多谢。”
姜禹拱手一拜,转身进了侯府,去值房里找侍卫们出门办差。
顾言站在门口等着,会有仪仗来领他去将军府,他也不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只想着最好什么都不要发生。
翌阳军乔装打扮,已经走上了大街,红绸花系在银枪上,一个个身穿红袍,披着战甲,立于街道两侧,城外码头的商船已全数由官府暂管,逐船满人之后陆续出发前往雍州,宽广的码头在东方初晓之时便已忙碌起来。
仪仗来接顾言时,抬来了昨日送进晚宁家里的一箱箱嫁妆,三百零八抬金丝玉石,珊瑚玛瑙,绫罗绸缎,刘宜的诚意在于不惜把库房搬空。
从未有过的紧张攀上了顾言的心头,不知是成婚的缘故,还是出征的缘故,他感觉到了陌生的忐忑。
仪仗队伍红艳艳的走上了街头,各个府邸皆有出来送礼的,跟随仪仗的红衣小厮负责一一接下,十八把方圆大扇与三十六名提灯的宫娥跟在优伶队伍后面,虎焚军一身甲胄,银枪红绸开路,枪尖接下了金乌投下的碎金,红绸花的系带轻轻飘动着,十六名童子在队伍里欢快的撒着花儿。
顾言翻身上马,旁侧虎焚军的校尉牵着另一匹马跟在他身边,鲜红漆金的马鞍缀着流苏,额前偌大的金拓花冠累丝花蕊簇簇立起,随着军马坚实的脚步细碎地颤动。
晚宁由宫娥们陪着,穿的还是夜里自己换的嫁衣,只是盖上了红盖头,五尾凤冠盖着一片龙凤呈祥。
透过轻盈的盖头,晚宁的视线里殷红一片,她看见一杆杆银枪朝她走来,耳边丝竹管弦声渐渐清晰,方圆大扇金凤绘心,三十六盏精心彩绘的八角宫灯坠在提杆上曳曳晃动。
额前配金蕊红花的军马上,腾云金冠束起了顾言的头发,晚宁似看见了那个明朗的少年要来迎她回家。
仪仗停在将军府门外,顾言下马一步步走到晚宁面前,他被陌生的忐忑缠绕着,一时不知该做什么。
晚宁见他愣着,抓起身旁的金称杆,递给他,“快啊,贼要跑啦!”
顾言听见她说贼要跑了,瞬间回了神,是啊,还有贼要抓,他抓起称杆挑开了她盖头,“夫人,我终于娶到你了。”
“走走走,快点儿,小孩儿进里边去,吃饭去。”晚宁躲开了他痴缠的目光,想着那么多人看着,着急忙慌地跑到了队伍里,把十几个童子全数赶进了将军府。
顾言知道她害羞的模样,亦明白她想抓住仓羯人的心思,看着她安置好了小孩儿,走到她身边,牵她上马,“你说的,跟我骑马到街上去,撒钱。”顾言递给她一个锦袋,里面装着沉甸甸碎银。
晚宁翻上马,接过他手里的锦袋,“一会儿贼要是出来了,你要当心些。”
“夫人在抢我的话?”
“这也是我想说的,你总不当心自己。”
捉贼
永平大街上人与人的呼吸和脚步几乎交迭在一起,在这样的时候,耳边最清晰的已不是离得最近的那个声音,乌泱泱的人群在大街两侧仰头远眺,爱凑热闹的人觉着只要不碰到持枪的虎焚军,怎么挤都可以。
接亲的仪仗跟着虎焚军的脚步走到街市里,宫廷优伶的乐声华美又喜庆,许多百姓从未听过,爱围观的人闻声而至,街上的人越来越多。
“侯爷!接着!”
忽然传来一高喊声,一个四方勾扣的锦盒朝顾言飞了过去,他轻松躲过,接在手里。
目光扫过锦盒飞来的方向,发现一个几簇红色编发束着高马尾人,是叱罗桓,红色的头发一簇簇覆在头顶,似从眉眼之中里生出的火舌,总是有神,总是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