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瑶洗浴过后,从泉中起身,踏入寝殿,一双玉足缠着银铃,跟着她的动作叮叮作响。
她在房里走来走去,一件件试穿起了摆了满满一桌面的大俞衣冠。
绣碟的,捏花的,织锦的,刺金的,翠缕裙,芙蓉裳,红绡紫云,鸾鸟绣凤,各式各样,堆在那翡翠桌案上,不够放,纷纷垂到地上。
临瑶试来试去,总觉得不满意,好像都不大适合自己,最后穿回了自己原来的衣裳,走到案边抬脚一踢,叮零一声,案上的衣物纷纷滑到了地上。
“本姑娘不喜欢这些,你们拿走吧,想要的就分了,不要的就烧掉!”
旁侧的婢女们见族长似是生气了,不敢作声,一件件捡起来,抱在胸前往外走。
刘夕这时到了门口,见一个个婢女把这些衣裙零零乱乱地抱了出去,拉住其中一个问道:“怎么?瑶儿不喜欢?”
那婢女低头屈膝,“是,族长说,她不喜欢,烧掉。”
刘夕看了一眼婢女手中的衣物,可皆是他找来的上品,大俞也只有王公大臣家的女眷们才能穿得一二。
他摇了摇头,松开了那个婢女,往临瑶寝殿里走去。
走进里面便看见临瑶盘着腿,坐在那翡翠桌案上,手肘撑着膝,左手托着脸,歪着头,看着那面镜子,一副懊恼的神色。
“瑶儿在苦恼什么?”刘夕满面慈蔼地走过去。
“我不喜欢那些衣裳,可我穿着我自己的衣裳,走在大俞街上,定是怪异至极,故而十分懊恼。”
临瑶想到大俞其他地方玩儿是想了多年的,过去因着族人和大俞官兵的事情,一直不能如愿。
如今她觉得事情已经过去了,又有刘夕护着她,便想到处走走。再美的水晶大殿,住久了,也觉得是个笼子。
刘夕怎么能带着她四处走呢?大俞亲王与西南氏族的族长来往甚密,这可是大事。
“无需担心,大俞商贸通达,异族人有许多,必不会觉得瑶儿怪异的。”
“真的?”
“伯伯还能骗你吗?”
临瑶高兴了,从桌上跳下来,丁零一声,“那我就收拾收拾,明日便出发去大俞。”
刘夕点了点头,“去京城路途遥远,你要小心,认清路。”
临瑶一听,她本是以为刘夕陪着她去的,“刘伯伯不与我同去?”
刘夕摇了摇头,“军中事务繁多,你走了,族里亦需要有人搭理,我在这守着,你放心去就是。”
临瑶蹙眉一想,觉得似也有些道理,这样她就没有后顾之忧,可以随心玩耍,“嗯,多谢刘伯伯。”
刘夕笑得祥和,可他心里想的却是如何在临瑶离开的日子里,把两大氏族,变成自己的东西。
“瑶儿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临瑶欢欢快快地点头说了声好。
此时临瑶不知五仙族人已危在旦夕,她高高兴兴地准备着地图,想先去一趟越州,因为刘夕告诉她广陵侯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她想去看看,喜欢的话,就抢回来做夫婿。
她日日看着刘夕从大俞给她弄来的话本,想象大俞的人,大俞的景色,想象自己的曼妙旅程。
*
顾言是言出必行的好主子,当真第二天就把聘礼一股脑儿的装上车,送去了雍州。狐裘,兽皮,万两金银,鲍参翅肚,绫罗绸缎,满满三大车,是大方的不得了。
车队穿山越岭走了三四日,王潜看到的时候还以为顾言要纳淳安婉为妾,打开聘书一看,才知道原来是宴白与淳安婉要成婚。
他登时眉开眼笑,打心里的高兴。
宴白随只是顾言的副手,可也是正儿八经的都尉大人,他那路边捡来的婉儿此番也是为人正室了,可喜可贺的事情。于是他大手一挥,万金的嫁妆与一套精心定做的嫁衣一并让侍卫们带了回去。
里面还附了封信,说那嫁衣是之前就备下的,本来是打算把婉儿嫁给顾言当妾室……
顾言看了之后默默递到了晚宁手里,晚宁细细看了一遍,抓着手里的信笑得打滚儿,“所以……哈哈哈哈,你当时就是因为这个,不喜欢婉儿是吗?我提一下你就生气。”
顾言听了这话,有些陈年的委屈涌了上来,“我真没生气,我只是以为……你不喜欢我。”说着又似有些不好意思,看向那半开的窗棂。窗边的盘花烛台上烛火曳曳,映在他眼里,似有无限思绪在反复纠葛。
晚宁是从没想过他会这么想的,毕竟自己十几年来年年给他写信,就算那时不是男女之情,又何来不喜欢一说。倒是她自己更委屈,她环过顾言的脖子,半挂在他身上,忽然娇嗔起来,“我十几年来的信都没回音,我也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呢。”
“是啊,所以我害怕,我去山寨里把你带回来,关起来,谁曾想你居然还是跑出去了。”顾言把她搂紧,吻在她的唇上,“我以为,你只把我当哥哥。”
“想得美,我何时喊过你一声哥哥,臭猴子。”晚宁推了他一下,坐了起来。
“嗯,挺好。”顾言把她拉回来,又亲了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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叱罗桓那天从茶摊回到风如月那里之后,就再也没有出去过,甚乖。他陪着风如月研究蛊虫,偶尔递个东西,心里觉得多学无害,他自己也研究了起来。
他日日拿着医书,学着风如月的样子,左看看,右看看,也不必看懂,只求一个看过。
风如月时不时撇他一眼,觉得这异族人真是个学人精,连动作都要学,风如月端瓶子的动作,放下瓶子的动作,转身的动作,扇扇子的动作,一一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