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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君谋她(157)

作者:小山阿咩 阅读记录

那背影挺拔如松柏,赭石色如意纹的丝缎长褂,更显他长身玉立。

可他的头发梳成小辫,汇成一束用柳叶状的银冠束着,左耳还戴着三只象牙做成的小月牙钩。腰间的蹀躞带上悬挂着一柄水晶嵌宝坎察短刃和一把蝴蝶刀,又平添恣意。

这个人,是宗政育临。

琳琅并不惊讶,起身慢条斯理地拽住我这侧竹帘的拉绳,微微一拉。

数道竹帘约五寸宽霎时翻转,隔壁雅间的情况暴露无遗,但由于这处有茂盛文竹遮挡,并不起眼。

“阁下演了出腌臜的风月闹剧,也算不上光明磊落。”略显深沉,并不年轻的男声,带着克制的愠怒和稳重。他手里捏着一杆烟枪,我就感觉他的声音也带着粗粝。

粉墨登场

熟悉的天青色背影,一侧肩微微塌着,不是端正的坐姿,左手扣着玉骨折扇的流苏坠子随意掂着,他的侧脸亦是熟悉的笑:“宗政世家囿于容宣城这样的小地方,扎根十数年也该到头了。”

折扇在空中旋了一个不算小的弧度,最后被他牢牢握在掌心,总算收拢回来:“我行此腌臜手段,也是因为您的儿子耽于女色,这点实属是您这个做父亲的不对。”

倒打一耙的功夫,柳南知认第二,天下绝无人敢认第一。

“听说您老爱听戏,不妨评价评价这出。”他朝着楼下扬了扬下巴,“新编的曲目,我出的点子,讲的是仆从勾结主人的妻子,妄想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宗政朗月鼻腔里呼出重重的,悠长的一口气,他撇过脸去,也并未回应。

宗政育临适时上前,往他烟枪里添了一把烟草。

——

瑜滟长公主生前有一个孩子,是宗政朗月设计的酒后乱性,更是她自己甘心沦陷的牺牲品。

赫连枭的死也并非是重伤不治,而是中了蛊毒。

是长公主想要用换命的法子,为自己求个有情人终成眷属,亦可成全宗政朗月的宏图霸业。

宗政虽退出朝堂已久,但月氏独揽大权,朝中官员受胁迫已久,积怨愈深。

若是在月氏策划的秋猎上,发生些意外,也算是能出口恶气。

秋猎,赫连枭被野性十足的猛虎扑倒。

情急之下,数箭齐发。

总有误伤的时候。

起初赫连枭对自己的伤口不以为意,当众嘉奖侍从护驾有功。

也因秋猎一应事宜是由月氏霖嫡子负责,他毫不留情卸了月氏的职,遂了百官的心愿。

箭矢淬毒,赫连枭伤久未愈,等到重视的时候,已经是油尽灯枯,任人摆布。

赫连枭被名贵药材吊着续命,只需等到一个契合的时机,等到十五月圆之夜。

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就是彻头彻尾的宗政朗月,而真正的赫连枭也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切都在按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

可惜,却被被赫连敏怡撞破私情。

“我父王对她的恩宠,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他病重时还想着,念叨着她,让我把新贡的砚台送给她,可她却在瑶池宫与贼人颠鸾倒凤,还谋算我父王死后该如何羞辱他。”赫连敏怡咬牙切齿的样子仿佛还在眼前,“情急之下我只能挟了她儿子,逼她把贼人交出来。可她一柄刀横在胸前,也要为那贼人争得一线生机。”

“她毕竟是我父王爱重的人,我总是不能先斩后奏。也不知是谁撞翻烛台,一时间瑶池宫大乱,她竟拎出父王给她打造的金曲弯弓想射杀我。”她的脸颊有些皲,嘴唇也有些干裂,许是这几日长呆在军营的缘故,“我自幼习武,她自然伤不了我。可那贼人与她配合,竟想从我身后了结我。”

瑶池宫翻新过。

雨后总能闻到一些沉闷的,潮湿的焦腥味,原来是曾被火烧过的缘故。

她的语速变慢,声音变低,到最后连脑袋也垂了下来,“是宗政朗月。”她红彤彤的眼睛像是兔子眼睛一样纯洁干净,攥紧的拳头微微发颤,“只是可怜我那小王弟,还不足七岁。他死的时候还紧紧抱着宗政朗月的腿,喊着阿姐快走。”

稚子无辜。

更何况这么多年的手足情谊也并非是假的。

赫连敏怡的眼泪坠进雪地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那时刚想出声安慰,身后就传来脚踩在雪地的嘎吱声响。

我回过头,正好能看到阳光透过凋敝的树桠,破碎的光斑堆聚在转角,漂浮的细小尘埃和细密的雪花在透亮中缠绵悱恻。

屋檐下倒挂的冰凌,亦如潮水起伏忽高忽低。

赭石色的牛皮短靴,缁色的翻领长袍,金银细链加皮革制式的腰带,两股牛皮绳编织的细带抹额。

他的唇角锋利如刀,不似之前见面时总是特意营造出桀骜不驯。

“当夜我赶赴王城,正巧碰见敏敏被人追杀。”赫连喻时朝我走来,手中握着的竹纸伞没有撑开,被他搁在角落。

赫连敏怡擦了把眼泪,扭头走开。

我站在原地挪开视线没继续看他。

“那些亡命徒让她身体负累已到极限,我只好让言徵护她周全。我只身与歹徒周旋,但没抓到一个活口。”他走到我身侧,他身上带着茉莉和杜松的香味,是我在王庭常用的一种香。

“当夜父王病逝,遗诏让我即位,我能看出来遗诏是新改的,父王是自戕的,再加上瑶池宫出了那么大的乱子,言徵和我都觉得有蹊跷,但个中缘由只有敏敏能够给出答案。”

他的说辞和闲兴居了解到的不太一样,但我此刻并无暇顾及这些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