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也打在耳畔,微湿,有些痒。
我悄悄捏好斗篷的缝隙,脖子往下缩了缩。
他冷不丁的开口:“来容宣城的目的。”
我自小就是个有眼力见的,立刻笑嘻嘻道:“想见你。”
他冷哼一声:“没良心。”
“那可不,心里装的可都是你。”我转过头去看他,熟稔地蹭了蹭他的下巴。
他不为所动。
甚至连嘴角弧度都没有弯一下。
“看路。”
最后他把我丢在家门口。
头也不回就走了。
——
男人真是不好哄!
我半蹲在火炉旁气呼呼地拨弄里头的木炭。
琳琅给我送来一碗甜汤,和我说不用担心宗政那边的事情,早些休息。
谁能睡得着!
我气的大半夜爬到屋顶上看月亮。
月如盘光如银。
屋顶积雪厚重的更像是冰糖霜。
我拿着勾铲轻轻一敲,就能哗啦啦落下去一大片。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把这片屋顶上各个角落几乎敲了个遍。
我其实没太理清楚今日在梨园发生的事情。
我本以为柳南知有足够的把握能游说成功,再不济也不会把气氛那得那么僵。
难不成是因为我?
不对。
谢晚这个人琢磨起事情来,向来是算无遗策。
更何况我出现在那里,也是他早就安排好的。
我的那番说辞,也是想撇清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是想逼迫宗政在两个夺嫡阵营里做选择。
可是,宗政为什么要做选择?
那场旧案是否昭雪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该换身份,如今明哲保身岂不是更好。
我顺势把勾铲杵立在屋顶上,顺着屋脊坐了下来。
宗政育临的身份更是存疑。
他本人和我收集来的消息几乎完全对不上。
他在宗政家的地位更是不容小觑,可我从未想过从他这边入手。
但不管如何,我和谢晚想以宗政平英来胁迫宗政朗月的计划是落空了。
除非……
【啪唧】
重物滑倒的声响打破平静。
其中还伴随着几声唧唧歪歪的咒骂。
我如梦方醒般,迅速趴在屋脊上往下看。
“这玩意儿又不是银子,要库库往家搬。”高马尾的男子扶着腰,用脚猛踢了下雪堆。
雪块飞溅,大多都溅到另一个黑衣男子的身上。
黑衣男子抖抖自己的衣服,有点不耐烦:“别吵了,吵得人头晕。”
“哟嚯,不是我吵吧,是你开船开的吧。”阴阳怪气,还傲娇的抬起头。
四目相对。
我抱歉的笑僵在脸上。
黑衣男子也抬头看过来。
我从未听过那么僵硬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好巧啊,赵姑娘。”
这俩一个是我花五两银子雇的人,一个是我怀疑图谋不轨的船夫。
我“刷”的一声就从屋脊上跳下来。
地面湿滑,我差点也摔个狗啃泥。
勾铲被我抓在手里,我应该看上去有点像不好惹的母夜叉。
五两先生嘿嘿一笑,船夫面露难色。
“讲。”我不耐烦地往地上杵了杵勾铲。
五两先生眼神躲闪,有些犹豫:“五两是您自愿给的。”
我无奈地闭了闭眼睛:“钱是你的。”
他几乎没有任何迟疑,说话都不怎么停顿:“殿下让我护送您回京,可在黔灵镇您雇我演戏,我也不能不应啊。再加上您说要来容宣城找殿下,那我更是不能推脱。路上您的安全也得保证,我就只能让阿宁扮作船夫送您来。”
阿宁飞快地扫了我一眼,左手悄悄护住了肚子。
“这喜事我得当面和殿下汇报,于是我当夜就回了容宣城。”
我有不好的预感,有些结巴:“你都说了些什么?”
“赵姑娘不是说,思念成疾,魂牵梦萦。”他挠挠头,绞尽脑汁地回忆我说过的话,“你还指着运河水说什么,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听了,那可高兴坏了。不仅花了大价钱在两天内把这间屋子修缮了一番,还给赵姑娘置办了好些东西。”他喜滋滋地撞了撞船夫的肩膀,“可惜这人不仅开船不咋的,还停泊错了渡口,把您也给看丢了。”
阿宁暗戳戳地踩住了五两先生的脚。
“殿下在渡口接您没接到,等了一夜,之后的事情就不需要我再说了吧。”
我好像突然明白谢晚为什么生气了。
花开并蒂
容宣城的冬天,气候尚温。
间歇性下过几场小雨后,温度骤降。
子夜时分,雾气弥漫已渗透不进月光,唯有小径两旁的灌木丛如有星辰闪烁,是冻结的细小冰晶。
随着鸡啼,寂静的夜比浓雾更先退去,等到叫卖声一声更比一声高,日头早已东升。
兄长从不周山返京,算算日子,早该到了帝京城。
这般功绩,陛下嘉赏是必要的,可这些时日风平浪静,没有传来任何关于兄长的消息。
我决定去闲兴居一趟。
闲兴居在容宣城的主据点是一间珍宝斋。
在最繁华的主城区,比邻城中最高的一处酒楼。
不巧的是,今日是珍宝斋上新的日子,富贵人家的马车几乎堵的主路水泄不通。
迈进珍宝斋,入目就是水晶琉璃做的等人高透明的方盒,里面小叶紫檀木做的单脚高架上摆放着一顶莲花发冠。
通体莹白,花丝工艺,很是简朴。
左右两侧皆是黄花梨木打造的长桌案,各类雕花妆匣摆放整齐,里头的首饰精妙绝伦,其中有一串色泽纯正如丝缎的珍珠项链最引人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