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匆忙,早饭没吃,脸都没顾上洗。乱发之间,略显苍白的脸被黑框眼镜遮住,松垮的防晒衣罩在身上,不修边幅的样子,跟她平时通勤的整洁形象很不同。
她将手机塞进包里,扶了扶眼镜,歪头靠在门边的亚克力挡板上闭目养神。
深城是个自由的城市。可能互相都是陌生人,再慵懒松弛,就算穿着睡衣出街,别人也不会怎么议论。这也是程璐在深城待了两年,就爱上这里的原因。
跟她老家小县城很不一样。
程璐和姐姐程曼从小就忍受着别人的异样目光,来源于张晓兰的行为举止。
张晓兰跋扈之余,仗着几分姿色,还喜欢在人前自我炫耀。别人的不悦和违心奉承话里的鄙夷,程璐和姐姐几岁的年纪都能感受得到,而张晓兰却浑然不觉,还沾沾自喜,以为是被人真心地赞美着。
张晓兰遇事不满,也总喜欢以外貌来攻击人。
程璐也是大了以后,觉得张晓兰这样极力地踩别人获得优越感的行为,是一种心理疾病,可张晓兰的那帮朋友,也几乎都如此。
在程璐有限的见识里,似乎老家的人都这样。
不过张晓兰喜欢从别家要衣服给姐妹俩穿,可自己却永远有颗少女心,冬天也是皮裙短靴搭着貂毛坎肩。
初一那年,张晓兰去开家长会,招摇一圈回来,就翻来覆去地说她是全班同学家长中最年轻最漂亮的,别的家长都跟她不是同辈人。
张晓兰在家长会上出尽风头,自然也成了别的家长口中的笑柄。
偶尔几个同学也带着阴恻恻的笑跟程璐说:“听说你妈好年轻啊,我家人说还以为是你姐姐呢。”
程璐明白同学是在隐晦地奚落,并且试探她的反应,她也就装听不懂“哈哈”两句带过了。
而某次路过办公室,听见班主任跟别的老师闲聊到“程璐妈”,那句“ 这孩子也挺可怜的”却是真的刺痛了她的心。
小县城人际关系紧密,“程璐妈张晓兰”的知名度从程璐初中到高中有增无减。
程璐早就习惯被忽略。
因张晓兰而被老师和同学“过分关注”后,她反而觉得被忽略的时候还更幸福些。
她离开家来了南方,尤其是毕业后到了深城这座有些人口中“快节奏”“有工作没生活”的城市,没有小县城的“张家长李家短”,每个人都只关注自己的生活,反而觉得自由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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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是公寓自带的,但是沙发套是程璐自己买的。
北欧风格,布艺,裸粉色。还配了两个同色布艺抱枕。
相亲会的粉红色爱心抱枕拿回家后,程璐把它放在布艺抱枕边上。
这种统一采购的礼品质量一般,只为了拍照,使命完成都是要进旧物回收箱了。
她对这种毛绒玩具无感,可能是从小记忆里,父母也没给她买过毛绒玩具。
接触网络上真真假假的“小知识”越来越多,她对这种从外面带回来的家居用品尤其是布艺,都会清洗或者消毒,心里才舒服点。
而这个抱枕,她闻了闻,没有什么气味,也没有洗它。
这周的芍药不易保存,程璐只取了搭配花材的叶子回来。
贴好拍照,发给Rain。
想到花店老板之前说是订了两年的送花服务,算了时间,也快到期了。
发邮件给Rain,还是一如既往简短的一句谢谢和“Good luck”。
没到两分钟,收到了祝福的回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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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晨,程璐戴了隐形眼镜,还化了个淡妆。
本来提前准备好上班穿的衣服也没穿,破天荒地挑了件从来没穿去过公司的裙子。
深蓝色无袖连衣裙,衬得胳膊和小腿更加白皙。
临出门,她还是带了件同色系长袖针织开衫。
昨晚她下楼去吃快餐,顺便做了个头发,早上就没扎起来,自然柔顺地披在肩上。没有戴黑框眼镜,额头也显得更加光洁。
程璐本来对自己的外表是有些自信,可是跟林昕彦站在一起,她又少了底气。
一起吃饭那晚,所到之处,他显眼的气质吸引了不少目光。
深城漂亮的女孩子很多,而在公共场所却难得能见到特别出众的男人。人们关注他,自然也会对他身旁的人进行“审判”。
她想至少在被人“审判”的时候,不会因为“差距多大”而被人多看两眼。
到了公司楼下,程璐将开衫脱下塞进包里,在等电梯的间隙,她又穿上了。
走出电梯,她朝对门的公司望了眼,又瞟了眼墙上的“遇橙”两个字,
自嘲心里好奇这个名称的由来,想问却又难以启齿。
对门公司灯亮着,里面隐约有些音乐和人声,前台堆着一堆箱子和袋子。看样子是要正式办公了。
先前以为林昕彦只是个程序员,听他介绍了公司,程璐才知道他是高层,CTO。
程璐一进办公室,男同事就拿她打趣。
“璐璐大靓女啊!”
“我去,差点没认出来。这,我们部门,不对我们公司的司花得换人啊。”
“给苏梦瑶听见,不撕烂你的嘴!”
“丢,不就趁她没来,说说嘛……”
……
苏梦瑶还没到,销冠有隐形特权,不仅迟到早退没人有异议,连周一的部门例会,都得为她推迟几分钟。
没过一会,苏梦瑶来了,一进门就打量了程璐好几眼。
“程璐,你今天这么好看。不会是真在跟对面那人处吧?”
程璐摇摇头没说话,顺手拿了根橡皮筋将头发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