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撤了案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食物,申容抬眸瞧了眼郑皇后,对着她又瞅向了田婉儿。
这丝毫没掩饰的一眼瞟过来,田婉儿余光察觉到,便往前看了看。
还没能反应过来储妃和皇后打量着自己的眼神是为何。下一刻郑皇后就对着她开了口,“你先退下吧。”
她愣了愣,已然明白了二人是有话要避着她。
应声退下时,又往申容那看去,见她正注视着自己。眸色微闪,泛起的光泽被长长的睫毛掩盖,带走一片复杂神色。像是在感叹,又像是惋惜。
她不禁猛地吸了口气,一瞬间都不知道要如何往外吐了。
两道厚重的木门一经阖上,殿内所有便与她隔绝开。看不着、也听不到里头发生着什么。偏还有储妃手下的两个大宫女挡在了门口,那眼神一对上,并不是往常那样柔和,还带着些说不上来的凌厉。
如何连宫奴都敢欺压到她一个良娣身上来了?
她心中恚怒,但没一会就被更深的恐惧压过。方才的席间,皇后与申氏储妃只说了那宫女的死,对话看似结束了,可也没换到旁的话上。
尤其申氏最后看她的一眼太古怪了。
莫非是狱丞那儿查出了什么?还是贾良安排的人事没做干净?
她脚跟一崴,由宫奴搀扶住以后,像是慌了神一般,快步往丙舍回去,一边低声吩咐:“把贾良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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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房殿正殿内的旁人一应退下。里头的人小声对话,申容坐得离郑皇后更近了些,“我听叔衣说,您前两日吐过几回?”
郑皇后头一回面露难堪,扭头避开了申容的目光,“该死的老东西,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您别怪她。这事您不听劝,她也是为了您好,没了办法才来找我的。”
“劝什么?”郑皇后忍不住回头瞪了她一眼,看样子是一提这个就不行。但架不住没底气,说完就又瞥开了目光。“孤心里有数,你也不必替孤担忧。”
“我如何能不替您担忧?”她把逼过去的目光收了回来,对着案几叹气,“您与赵优人的事,我也从未阻止过是不是?可如今有妊到底不同,您怎么还能想留着?”
弄得这样荒唐,多年长不出庄稼的地也开了花。就算真想生,这个年纪的妇人受不受得住也难说。又何必冒着双重危险,让自己鬼门关里走一遭
“陛下——”过了许久,郑皇后虽依旧没回头,但语气也软了一些,“陛下这两月也来过几回。时间对得上。”
看样子是非得把这顶绿帽子给皇帝戴严实了……
和儿媳妇说公公婆婆的这些事,估计她也害臊,说了这一句以后就不愿意再多开口了。后来任凭申容怎么拿身子骨说事,也坚决不改变想法。
申容也就算了。郑皇后自己愿意冒这个险,她何必真费心费力地劝?事情发展到最差,左右不过是成帝知道了,要大怒。但怎么也不会动手杀了郑皇后,毕竟前朝中央还有郑老将军手下的人呢。
帝后相争,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只要不牵扯到申家,她自不会多嘴。
出兰房殿的功夫,茵梅立即凑了上来,“良娣差了贾良回家带信。还没出宫就被我们的人拦下了,现下人正在耳室。要如何处置?”
申容踱着步子,脸上才终于轻松一些,“看好他,先把信拿过来。”
第24章 审问田婉儿
下午申容先回了一趟金阳殿,就跽坐在屋内闭目养神。
屋子里头说不上多敞亮,甚至还有些晦暗。除却窗边透来的几束微弱光线,就燃了案几旁的几座仕女灯。金阳殿的主人脸上掠过丝丝寒意,仿佛透着层薄薄的冰霜。随着殿门的拉开,一双明眸才缓缓抬起。
田婉儿已经被带进来了。
她先环顾了一眼空旷的四周,才蹲身行礼。身后随即又被带进来一人,由人甩着伏身在地,头埋进双膝里头。她便又回头打量了一眼,单看那身形也立马分辨出人来,可不就是早几刻才吩咐过的贾良?
“婉儿姐。”主座上的人这才轻飘飘地出了声。
田婉儿身形一顿,就是这么一声还有些温柔的语调,都好像藏着一把利剑径直朝着她刺来。
她已经猜到是为什么事了。
可即便如此,也强压下惶恐,“储妃,您这是什么意思?”
这语气里是镇定,可刚开口时终归还是有些明显的发颤。申容忽然想笑,先前还觉得她确实厉害,遇着事看不出丝毫或喜或悲的情绪。可到了这真正的大事上头,又忽然觉得她也不过如此。
要想说谎,就得先骗过自己。才能脸不红心不跳,由着假的说成真的,歪的说成正的。可若谎没撒出来,就自己先乱了阵脚。那便只能给人看了笑话去。
她使了道眼色,元秀随即躬身上前,将那张尺牍呈到田婉儿面前。
这一下,便当真是一个字也不用多说了。
申容朝前倾着身子,看着田婉儿一双柔美的眸子里瞬间盈满泪水。明明带着惧怕,可又要强撑着不暴露。
也是,她的身世比起申容来要好太多。可自入宫以来,一路要忍辱负重,做小伏低,讨好这讨好那的,到头来还是要被申容压上一头。又怎能受得了?
偏偏身后还有一个那样的爹,定要让她抢了储妃的位置。
说到底,也是可怜人。
申容禁不住叹息,“婉儿姐,其实我还是愿你我能安好相处的。”
田婉儿一愣。没能明白得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信中的内容,可是句句提及陷害储妃,要让她身败名裂,置她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