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下吧。”刘郢却没有回答她。
不回答,还不就是作为一个年长她的男子,担心处理方式太过残忍,会吓着她吗?
申容听到的时候就猜到了的,心里也有一丝麻木。
毕竟事发总要有人担责,她自己洗清了嫌疑,田婉儿又动不了,那就只能怪罪到“下毒”的阿巧身上了。
那日一清早她就收到消息了。
太子宫南边废弃的宫室里,阿巧刚被悄无声息地勒死,茵梅就急步过来回了话。
“尸首已经被丢出去了。”
“噢。”屏风后的人轻轻应了一声。茵梅便抬头欲打量。丝帛屏风后,储妃的身影在日光下微微偏头,听声音,并没有太多情绪。
过了一会,很是冷静地吩咐下去,让她们去查查阿巧在外的亲眷,从永巷令丞那边打发了钱下去。
“你要仔细过手的人,不可半途有克扣。”
“诺。”茵梅躬身退下,行至门口时,给元秀使了个眼色,殿内便没有留旁人了。
一经安静,良久良久,屏风后的人才终于站起了身。晨晖顺着窗棂间的空隙,皆数洒向了她素净的面庞。她不禁微微眯眼,昂首感受起了眼前流动的血红。在这安静的时刻,才能开始感叹:自己这一步究竟是不是走错了?
激怒田婉儿、逼她构陷自己,归根结底,其实都是源于她自己对于刘郢的不信任——哪怕是这一世的刘郢。
怕他忘记了田婉儿曾经做过的事;怕田婉儿平静得久了,照样会和从前一样轻易地夺走他的宠爱。
她怕,怕又回到上一世那样。
可她其实又很清楚,如今走到这一步,就算没了刘郢的宠爱,左右不过是路难走一些、险路多几条。
但无论怎样,都不至于像上一世一样任由田婉儿摆布了。
她确实太怕了,也正因为这份害怕过了头,才导致了一条无辜性命的逝去。
第47章 更何况这脏水还是泼到她自己身上的
刘子昭和许林君的婚事近了。
头几日许林君入宫看望郑皇后,正是遇着申容也在,兰房殿内自然又是一场热热闹闹的小宴。
奶娘抱着郑皇后的两个孩子出来,申容和许林君这两个嫂子就逗了会。郑皇后起先只是跽坐主座看她们笑。后来单召了申容上去,坐她边上说话。
许林君侧目打量了一眼,也颇为懂事,就随着几个宫奴和奶娘继续逗孩子。
“你和孤说说,田氏的事。”
到底,到底还是流传了出来。申容面色一顿,想了一会——这么快就被郑皇后知道了,这到底是碎嘴的宫奴们传开的呢,还是太子宫里有皇后的耳目呢?是他刘郢的含丙殿?还是她自己的金阳殿?
便做惋惜状地开口回答,“是被伺候她的宫女下了毒,前几日已经叫殿下处置了。”
“真是下毒?”郑皇后面色一震,“为何要给她下毒?”
看来她是只知道有这么个事,但不知道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金阳殿一众大小奴仆都知道阿巧到底有没有下过毒,若是她自己手下的人传出来的,那郑皇后今日就不会这么问了。申容垂眸一思索,已是迅速排除了自己这边,那就只能是他刘郢的含丙殿了。
“妾也不大清楚,大约——”她顿了顿,“大约是主仆之间的一些私密事,闹得不愉快吧。太子只说他来处理。”说着语气低沉了一些,索性和郑皇后交代一部分实情,“那宫女还是先前婉儿姐说自己身边人不够,托我配给她的。”
话要是这么说,里头的尴尬就一下显出来了。郑皇后还能听不出来?当即就没有接着问下去了,过了一会,兴许自己在脑子里捋了一遍,思量出了里头所有可能的真相。才又问起,“她可有疑心你?”
开口不直接问是不是申容做的,或者拐个弯问问申容从前和那宫女接触多不多。反倒是问到受害的田婉儿身上去了。郑皇后如今对她也是全然信任了的。
申容心里笑了笑,面色平静如水,“人是殿下查出来的,其余事并未与我透露过。那几日我也去看了婉儿姐两回,她就是精神不大好,但仍对着我和气,应当不会……”
虽说句句都回答到了,可是话里头用的都是“大约”、“应当”这些含糊的词。
太子夫妇感情一向好,刘郢若查了出来,还能不和申容说清楚的?更何况这脏水还是泼到了她自己身上,她就不好奇?旁人不说,她就真不打探?
活了这么大岁数,统管后宫多年,郑皇后也不是什么见风是雨的人。她坐回些身子,一脸“你瞒不过我”的神情,“是里头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吧?傻孩子,你要是这样瞒着,若以后有心人传出去,旁人还是要疑心到你头上。”
倒确实是最早传到了兰房殿,申容心里一句,面上只仍旧是不愿过多追究的神情,“母后,这事其实我们都做得不对,你听了也要不高兴。好在如今事也已经过去了。”她抬起头立即给郑皇后倒上蜜浆,“儿媳给您说说别的吧。”
郑皇后就挪开了水杯,如她预料中的摆起架子来,“你把这事一五一十地给孤说了。”
语气之强硬,不容过多反抗,倒是符合郑皇后该有的性子。
申容也就顺着无奈地、徐徐地、半吞半吐地解释起来。
话中之委婉含蓄,全程扯东扯西,恨不得从婚后三人的感情状态就开始讲起,包括去年宫女沉井的事,一并带进去,但又只是只言片语带过。
——最终就这么很是语无伦次的解释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