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云舒出门有汽车坐、有华丽衣衫穿,一般人都想不到她与母亲、弟弟住得如此简陋。
她和弟弟一左一右搀扶母亲进门时,她母亲已经哭得只剩下半口气,眼睛轻轻闭着。
院子里只一个五十岁的老妈子,负责日常浆洗、打扫。
“姨太太这是怎么了,中暑了?”老妈子急忙迎上来。
姚云舒叫她去打一盆凉水,又倒一杯凉茶。
弟弟扶住母亲,姚云舒给她灌了半碗茶,又把凉凉的帕子盖在她脑门,母亲才慢慢缓过来。
三姨太睁开眼,清醒后第一时间掏怀表看。
下午一点半。
三姨太的眼泪,绝望涌出来:“已经过了。”
姚云舒握住她的手:“妈,算了。以后再说吧。”
三姨太眼泪都哭干了,眼神哀切绝望:“教育局选公派留学生,就十二个名额。九千学子应试,你脱颖而出……”
话是轻柔无力的话,却似钢刀,狠狠扎入姚云舒心口。
“你为了这场考试,准备一年。这只手握钢笔,中指压得太用力都弯了。
你考上了。四省九千学子,你是唯一的女学生,你考上了云舒!太太一句话,就放弃了你的前途。今天十二点截止,不签字就是放弃,已经过时了……”
三姨太说着,再次泣不成声。
姚云舒的弟弟姚云展在旁边,无声陪着母亲哭,小小手指替母亲擦泪。
“我没用,云舒,妈没有保护好你!太太好狠心,她居然叫你放弃学业,去给督军做小妾!”
姚云舒轻轻咬了咬唇:“妈,歇一会儿吧。”
“我、我想去宜庆,找你阿爸。他会帮你的,替你周旋。你考上了,你不能给人做小妾啊。”三姨太道。
姚劭被迫赋闲,他送长子回老家宜庆安葬后,带着五姨太在那边避暑,没有再回来。
姚云舒再也禁不住,一行泪滑落:“妈,这就是阿爸的主意。否则,太太不敢的。”
三姨太怔在那里。
“我去求阿爸了,在大少爷葬礼的第二天,我去外书房求了他。他说,女孩子的前途是嫁人,而不是学业。”姚云舒的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
三姨太像是最后的力气都被抽干。
“让自己的女儿去做妾……他没有心的……当年他与我先定亲,后来上升来就毁约。
我要嫁人,他又不肯,逼得我入府做妾。我想,他对我无情无义,对自己的骨肉总有三分真心。没想到……”
三姨太拼了最后一点力气,轻轻搂着自己的一儿一女,“我们跑吧。云舒,我们带着你弟弟,逃跑吧。”
姚云舒:“跑不掉的,妈。太太恨死了你,她抓到了错处,一定会杀了你。如今大少爷死了,弟弟又是阿爸唯一的儿子,太太恨不能咱们全死了。我们跑不掉的。”
我们在炼狱,再也逃不了了。
第176章 督军思念宁祯
宁策这日很晚才回家。
宁祯在他院子里等着。
他一身汗味、一身酒气,十分难闻。
人还挺清醒的,脚步也稳。
“什么也别问,回去睡觉。”宁策摆摆手,钻进净房了。
他半晌不出来,宁祯在窗下说话:“你还好?”
“我不想讲话,你回去。”宁策说。
宁祯:“下次想聊聊,可以找我。”
宁策含混应了一声。
宁祯从家里离开,回去盛家老宅时,宁策也没露面。
宁祯没把他的事,告诉家里其他人。但那天二哥二嫂都在,他们俩藏不住话。
祖母还问宁祯:“和姚家的小姐?”
“我不太清楚内幕,他没跟我说。”宁祯如实道。
祖母有点担忧:“姚家之前跟咱们家只是不太来往,如今是生死仇敌。哪怕咱们愿意,人家愿意不愿意?”
“人家当然不愿意。那姑娘,姚家打算送她去给督军做姨太太的。”宁祯说了实情。
这件事,八字还没一撇,不是宁祯忧虑的,她没跟祖母聊过。
祖母没大惊小怪。
经历过朝代更替,祖母见惯了各种事,姚家此举在祖母眼里,实属平常。
“怪不得老三一直瞒着,也不来求我。”祖母叹口气,“他是有理智的,随便他吧。他不说,咱们就不管。”
又说,“老三打小鬼机灵,他心里盘算深。咱家的孩子,都不会闯大祸,大事上靠谱。”
宁祯点头。
七月底,宁祯和三哥见了一次,她试探着聊了聊姚云舒,被三哥打断。
他不愿多提,半个字也不想说。
宁祯委婉朝老夫人那边打听,姚家打算什么时候把姚云舒送到老宅来。
也没什么消息。
“……上次大哥来老宅,姆妈提到了姚云舒,大哥一口回绝。估计暂时不接,需要等下次找个机会。”盛长殷告诉宁祯。
又对宁祯说,“我很不喜欢姚家的女孩子。不知这个姚云舒性格如何,姚文洛就很讨厌。”
宁祯:“看着挺漂亮。”
盛长殷诧异看一眼她。
“大嫂,你担心了?怎么漂亮,也没有你漂亮。”盛长殷说。
宁祯哭笑不得。
她的感叹,不是这个意思。
可能是跟宁策有关,宁祯原本对“姚家庶女为妾”一事不怎么关心,现在竟然挺好奇。
她暗暗留心此事。
又过了几日,盛长裕从驻地回来。
他先打个电话给宁祯:“我去摘玉居吃晚饭。”
宁祯道好,又问他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盛长裕:“没什么想吃的。天热,随意吃点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