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剑可是苦差事,你姨母定然不希望你自暴自弃。”
邶恒觉察不对,还没谁敢这般称呼皇后的。
“你来找姨母???”
毕竟这是皇后寝殿直通的花园,无论谁来这里都是要请示皇后懿旨的。
男人并未回答,只将他额上的碎发拨开,提着嘴角笑如朗月入怀。
他本就生得好看,精致的五官和如绸的长发总叫人觉得他雌雄难分,有如天上谪仙。
“这重剑可是你姨母亲手做的。”他边说边小心翼翼提着剑柄递到他面前,“若不好好珍惜,我就把你捉去重铸了这把剑。”
他语气虽然温和,字里行间的力量却透着威胁和胁迫,直叫邶恒背脊发凉。
因是酷暑,这样的反应着实奇怪。
他想也没想接过男子递来的重剑,只不过交手时,却不料他忽然扯走剑柄白帕,才令邶恒失手,瞬间重剑落地。
男人站直身子,等着邶恒弯身拾剑。
那把剑重极了,邶恒蹲下身子去捡。
谁知刚将重剑捡起,刚还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已不知所踪,他方才站过的泥土里也因铺满鹅卵石而找不到停留过的脚印。
事后,邶恒问过姨母这人的来历,但姨母说不知。
他又问过那日当值的侍卫长,同样没有得到任何证实。
起初这个懵懂的小孩还到处盘问探查,后来他近乎把凤仪殿翻过来也寻不到线索。
邶恒不信鬼邪之说,只得将这件事尘封心底,等待时机再寻。
但那之后,邶恒再也没碰到过这个人,寻他的迫切心情也就随着时光流逝,逐渐将此事蒙尘。
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
谁想他竟然会在西梁再次碰到这个人。
原来他竟是卫泓哲身边的一个亲信!
回忆如抽丝剥茧,在邶恒脑袋里越来越清晰。
他甚至怀疑眼前所见的男子是否和凤仪殿出现的人是同一个。这么多年过去,他竟然一点也没变,就连容颜都未曾苍老。
所以姨母和邶媛的失踪,会不会与他有关?
甚至说,他又会不会是唯一能证明西梁王庭和姨母失踪有关的人?!
想想那之后没多久便出逃的卫鸿哲。
再有邶媛身上被种上的虫影。
或许,他为了营救未来的君主,早早就潜入东辽王庭做了这样的筹划?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提前埋下文素这颗棋子。
所以,文素等的里应外合,应是指他??
邶恒眸色越发阴郁。
他觉得这个品阶不低的人必定是个至关重要的角色。只要从他身上下手,定能有巨大收获。
发呆的功夫,堂内高坐的湛熙宁已听了旁人在耳边的低语,起身离开,往长梯上的客房去了。
邶恒又啜了口酒,寻思着该怎么去打探。
片刻功夫,他身后的木门开开合合,打透了身上穿的几层厚棉料。
水灌得太多,他干脆起身准备去出恭,却在刚转过身时辨出一道与周围嘈杂格格不入的破空声。
他当即一闪,借着开门的动作,神不知鬼不觉接住从外投来的石子。
只不过那东西比石子更加冰冷。他摊掌一看,才发现手心里的竟是姜馥迩惯用的暗钉。
他想也没想走出门去,借着寻出恭的地方四周环顾了一圈,才晃晃悠悠朝左手边一条木竹搭建的狭长甬道走去。
在屋内饮酒时他就留意到出恭的人多往这侧去,回来又都是从右手边的通道,所以这条甬道应该只能进不能出。
显然是有人怕破坏了规矩,专门派人在关键位置看守,才将所有人都规律引向指定的方向。
这说明这里是客栈相对偏僻的地方,而卫鸿哲的眼线却不少。
他一步步走近甬道,余光已将这座后院尽收眼底,心里同时推测。
姜馥迩应是从高处向他投掷的暗器,然而这后院尽是牲口棚,想要藏身于众多暗卫眼皮子底下,实在是不易。
所以,唯一能藏身的地方恐怕就是行过弯道后,直通悬挂灯箱和酒旗的一处高台。
那里不易被察觉,且刚好能看到通往后院的那扇小门。
如此推测,邶恒刻意放缓了步子。
他余光留意着周围各处暗哨,直到走近甬道内的暗处,随便找了个位置假意出恭。
但这里显然不被允许。
就看他刚掀开衣袍,就有形貌端正的人来哄他,他赶忙挪步,朝着那人指引的方向走。
甬道内光线昏暗,却能听到堂内传出的悦耳歌声。
邶恒专心留意着能通往灯箱的通道,却又不愿打草惊蛇,打算绕过这条暗道再寻机会折返。
他晃晃悠悠地走着,谁知他刚走过转角,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双肩一勒。
他当即默契地借力跃起,还未在隔层上站稳,就已迎来一个温暖的拥抱。
小姑娘身姿曼妙,这样冷的天气依然穿得单薄。
被她这样认真的眷顾,本还心事重重的人忽然就笑了。
酒窖
暗层是用来连接两侧小楼的,有点像棚顶,却比棚顶结构复杂,除了用作遮雨,夜晚还会亮灯,将这条通道照得明亮。
所以这上面勉强供人下脚的地方有限,拿着长杆点灯虽不费事,若想穿行,着实要废些力气的。
邶恒这才发现姜馥迩许是延着两侧木楼外墙的暗层一路潜行至此,而这里也是可以通向转角后面那个放置灯箱和酒旗的平台。
“你就不怕捉错人?”
邶恒声音极轻,担心被人听见是其一,情不自禁地柔软了语气才是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