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从州点头，过了一会儿，指着刚领到的这一摞资料问：“老师，那这些，有电子版吗？”
老王点头，知道这里面的卷子有些是真题，有些是难度更高的拓展题，都是要翻来覆去练的，于是说：“少部分没有。有一些比较机密，倒是可以给你，不要外传就行。需要任何资料都可以随时回来。”
他点头，道了谢，没有看周舟，喃喃道：“我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老王理解，在哪里学不要紧，不要误了今年的高考就可以了。他们学得很好，就算不是为了学校升学率和分数，他也不想让这俩孩子就这么荒废了。
他说：“我回头发给你们。”
教室里收空了两张课桌，他们的书很多，但有些是用不到的，现场扔了一些。顾从州手二次受伤，周舟一个人只怕拿不出去，老王借给他们两个折迭推车。
三个人一行朝外走，影子拉得长长的。
周舟和顾从州站得很远，但他们的影子被路灯打下来的光拉扯、交织、缠绵，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瓜葛相连。
岔路口停了一辆白色的帕拉梅拉，周舟不懂车，并没有多看。
黎女士走近，驾驶位上下来一个穿职业装的女性给她开车门。那人恭敬道：“黎总。”
黎女士点头，看着顾从州。
周舟从他们面前走过，身影忽地一顿，然后快步离开，头也不回。
顾从州没有上车的意思，他把一摞书递给助理，把推车留下，黎女士皱了眉，问：“什么意思？”
他说：“推车要还给学校，我还要上去收几样东西。”
黎女士靠在车门上，毫不让步：“你去收，我在这里等你。”
顾从州看着周舟房间内亮起的灯光，说：“明天中午再来接我吧。”
黎女士看出他的意图，冷笑道：“你觉得我还会把你留在这里吗？”
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很久很久，才重新抬起。勉强地笑了一声，像被抽干了全身力气，脸上带着淡淡的近似于哀伤的留恋。
“妈妈，连告别也不可以了吗？”
尾声
今日的天空有些灰沉沉的，可能要下雨了。凌晨五点的街道空无一人，城市跟着人的作息，还在沉睡。
车轮急速转动，稳稳当当地行驶在大路上。红绿灯非常配合，车子一到斑马线前，前方就自动切换成可通过的状态。
已经开了一个小时了，按这样的时速再走四十来分钟，就能到火车站了。第一班火车现在已经开始发动，按意料中的时间到达的话，刚好能赶上第二班火车，不用等待。
顾从州睡不着，他时不时摸一摸兜里的两张身份证，又摸一摸钱包里的钱，发现都还在身上没有拿忘时，又转头去看身边闭着眼睛小憩的人。
乔不凡开车很稳，周舟没有出现以往坐车时心翻想吐的感觉。
他从后视镜里往后看，问他们：“钱带了多少？”
顾从州说：“九千多。”
九千多，乔不凡按着隔壁市的物价，在心里给他们估算了一下能存活多久。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总共？”
“嗯。”周舟睁开眼睛，开了车窗吹风，乔不凡又给关上。
周舟的稿费剩余以及他的一些存款，总共有9168块。
周舟早就把她自己的钱取了出来书柜里放着，顾从州连夜去取的钱，他没动零花钱卡和压岁钱卡，这两张卡的每一笔支出都会在黎女士那里打出单子来。
他只拿了从小到大参加的一些比赛所发的奖金，有一部分含金量不高，不过是几百块，但所有加起来也有几千的数了。
“足够了，先把考前这段日子应付过去，以后的可以以后再看。”乔不凡看着前方，又说：“不够就说。”
周舟点头，“够了，隔壁和我们差不到哪里去，估计复印费花销比较大。我打算好了，同样的卷子只打一份，用铅笔做，做完就擦。”
乔不凡腾出手来竖了个大拇指，对顾从州说：“我给你支个招。”
“你说。”
乔不凡笑笑，“等以后没钱了，你就去西餐厅弹钢琴，工资特别高，专业还对口。”
周舟抿着嘴笑：“专业对口？”
乔不凡解释道：“对口啊，不是整天孔雀开屏似的来弹钢琴吗？”
顾从州和周舟对视了一眼，赞道：“中肯，我会考虑的。”
在三个人的大笑中，周舟抬头乔不凡专心开车的样子，深深呼了一口气。
她没想到到这样的地步，他们两个所能想到的唯一人选，只有乔不凡。顾从州伤了手，开不了车，大半夜的，出租也打不到。
别无他法，只能给乔不凡打电话。所幸他昼夜颠倒，在家打电动。接到电话，钥匙一捞就出了门。
白色的帕拉梅拉停在岔路口，周舟冷汗都吓出来了，以为黎女士忽然折回来，只能躲在墙下够着头看。
直到乔不凡降下车窗，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上来啊。”
两个人才脚底抹油，一溜烟似的飘上后座。
小推车已经放到学校门口了，门卫一开门就能看见。上面贴了便利贴，写着：“给王老师。”
他们的东西不多，只收了必需品，装了一个小行李箱和两个书包，幸好此去是夏天，不需要厚衣服。
明天中午，黎女士或助理来的时候会看到一封信放在他的桌子上。并不是诀别信，只是提前说明了去意，以及告诉父母不用担心他的安全，最后说，他会回来的，只是还没考虑好是三个月后还是三年后。
他说，对不起，让爸爸妈妈失望了，但他非走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