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旧:“你是亲爹吗?!”
而后,少年头上就被不轻不重地呼了一下。
平远侯冷笑道:“我倒希望不是。”
随后他又看向旁边的嗑瓜子看戏的岑念,一巴掌又扇在了大儿子的头上。
岑念:“?”
岑念:“打他就行了,干什么打我。”
“你知道今天太医院传了什么流言蜚语嘛!”平远侯简直想把这两个便宜傻大儿一起打包卖给别人,“小公子因为烧伤哭哭啼啼,娇气得要命,而那世子爷好似是个宠弟魔,竟是大材小用,红了层皮就要李院正去诊。”
当时小太监把这当笑料告诉皇上时,和几个同僚下属一起坐在下面的平远侯脸都绿了,恨不得当场有个地缝钻进去。
皇上意味深长地看着平远侯,“哇”了一声。
“哇个屁!”平远侯嘟嘟囔囔,“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笑话我呢。”
偏偏这两个便宜儿子完全没有悔改之心。
岑旧大言不惭:“我就是娇气,有本事咬死我!”
“他们岂能这般捕风捉影!”岑念道,“远之那伤分明严重的很!”
平远侯冷笑:“哈,不等我回来就好得无影无踪的重伤,好样的。”
他再次一巴掌呼在了大儿子的头上。
“都是你给他惯的。”
岑念:“……”
岑旧:“……”
“行了,收拾收拾,”平远侯道,“马车在府邸外面等着呢。回家了收着你那点小性子,你哥不在家,我看你招惹你娘了谁给你兜底。”
岑念闻言,立马护犊子道:“爹,让弟弟留在这吧,反正总归也就半个月的事。”
平远侯阴阳怪气:“留在这让你天天抱着脚不沾地啊。”
岑念:“……”
他哪有他爹说的这样腻歪。
懒得离宠弟狂魔的大儿子,平远侯直接提溜起岑旧的后衣领,将少年从院子一路提到大门口,在街上一群围观看热闹的行人眼里把少年塞进马车里。
“安生点。你娘发火起来,连我都怕。”平远侯告诫道。
岑旧:“爹,妻管严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啊?”
平远侯:“那又怎么了。”
男人说着,便要放下马车的帘账。已经不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了,而立之年的男人却好像不会老一样,容貌还是俊朗万分,除去周身在沙场搓磨出的气度,哪怕说他是个刚及冠的或许都有人信。
岑旧盯着父亲,却一瞬间非常陌生,好像……许久未见一样。心里面宛如有个踩空了的小人,猛然旋上了一股失重的恐慌,令他下意识拽住了男人的袖子。
“干什么?”平远侯嫌弃道,“我不是岑无痕那小子,不吃你这一套……”
他突然顿住了话音,眸中映入少年一双含泪的桃花眸,尚未长开却已貌美的稚嫩脸上茫然却又有着一股让人心惊的委屈。
“怎么了?”平远侯下意识声音一沉,“京城有谁欺负你了?”
岑旧摇了摇头。
少年也说不清楚刚刚一瞬间蓦然涌出来的酸楚是何缘由。
男人还在耐心询问着岑旧,声声关切。
虽然他总是说都怪岑念这个当哥哥的太过溺爱岑旧,才让小公子这般娇气,男人自己又何尝不是,只要少年脸上露了一丁点委屈,便紧张得好似天塌了一般。
“谁欺负了跟我说。爹帮你揍他。”平远侯信誓旦旦地说道,而立之年了犹然傲气。
少年:“……”
少年摇了摇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没什么,忽然有点想爹了。”少年低声道。
可是为什么呢?
汹涌的思念就好像阔别了数年,滔滔不息从少年眼眶化作泪水留了出来。
第090章 蓬莱岛(6)
“娘, 我去看看今日有没有卖金银花的。给您买点泡水喝,您都咳了几日了。”
清丽的声音响起,一个豆蔻少女站在狭窄低矮的床榻边, 穿着灰褐色粗布, 头上简单用木钗挽起,几缕青丝碎发自耳畔零散落下, 点缀着苍白瘦削的面容。
她望着床上的干瘪枯瘦如苍老枝干的妇人,眸中写满担忧,然而回应她的却只有更猛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一声一声宛若重锤, 敲打在少女的心上,令她沉重而痛苦。
少女叹了口气,弯腰替老妇掖了掖被子, 转身出了门, 将几块参差不齐的破木做成的门细心关好。
门轴转动发出吱呀的尖锐鸣叫,彻底遮住了幽暗的卧房光景。
“灵智姐姐。”旁边传来软糯胆怯的声音,少女转过头去, 瞧见一个骨瘦如柴、面黄肌瘦的小女孩。
她脸色黄中透着病气的黑,唇色泛紫,肩膀瘦削地好像快支撑不了头颅,整个人颤颤巍巍,身上的布料衣服也松松垮垮。
苏灵智忙蹲下来道:“怎么出来了呀?你咳嗽还没好, 万一受了凉风就遭了。”
小孩道:“灵智姐姐, 听……听说隔壁的二牛哥也染上了这种病。”
苏灵智眉目间快速滑过一道阴霾。
寻常人家都挤在狭窄的巷中,住着方寸院子几间低矮平房, 因此寻常的风吹草动很容易就快速传遍大街小巷,街坊邻居也都彼此认识, 谁是谁家的孩子,谁是谁家的媳妇,宗族亲故张口就来。
王二牛住在苏灵智家对面,是一个九尺的汉子,早些年在平远侯旗下当兵,后来受了腿上,有些跛,便领了抚恤金回来修养,平日靠搬货物为生。
这样一个体格强健的男子居然也感染上了这种咳疾吗?
苏灵智有些讶然,随即从心底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但是念头匆匆,她没来得及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