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去开药吧,”宋少衡垂眸整理好袖口,声线冷冽。
宋知羲转身招手把宋巍喊过来,胡子颤抖,责备道:“你是怎么照看的二郎君!这怎么又复发了?”
“你还有事吗?没事就走吧,别在这碍眼了!”宋少衡没好气地看向宋知羲。
“儿啊,咱能不能先,先把身子养好,再查那侍卫的案件啊?”宋知羲满脸慈爱,丝毫没有因为宋少衡刚刚说的话生气。
“相公,我们在地下城暗河里发现了数十具干尸,里面不乏有工部侍郎家的娘子等高门贵眷,”宋巍站在绿竹屏风前轻声道。
“什么!数十具!”
宋知羲知道这种事自己不该高兴,可面对如此争气的儿子,他心中还是不免升腾起骄傲之情。
宋知羲抬手轻轻拍了拍宋少衡的肩膀,“儿啊,走到这一步已然是立了大功了,你便放手交给大理寺和刑部那些人去查吧。”
他继续苦心劝慰道,“这案子涉及地太大了,官家定然会派有经验的官员去详查的,你刚回来汴梁不久,何必如此心切地递投名状啊,你的本事,官家和皇太后都是了解的,再说了,有爹爹在这给你撑腰,即便是有人眼红你的职位,料想他们也不敢轻易说些什么的。”
“已经是后半夜了,你不困吗?”宋少衡明显是并不打算接受宋知羲的提议,声音硬冷,“我困了,走吧,别在这影响我睡觉。”
但宋知羲哪里能放得下心来,把宋少衡自己扔在别院啊,“还没喝药呢,等下再睡吧,爹爹在这再陪你一会儿。”
“这会儿开始装慈父了,是因为觉得我比你那几个儿子有用吗?”宋少衡冷笑几声,“我劝你还是不要把希望托寄在我身上了,我当时答应你姓宋,也不过是为了在朝中方便行事,你就像之前一样当做从没有过我这个儿子便好,反正我也……”
“也什么?”宋知羲以为这个儿子会哭出来,可宋少衡连眼眶子都没红,也是了,受了那么多年的罪,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便哭出来。
他欠这个儿子的,不知道何时才能还完了。
“儿啊,你想做什么爹爹都依你,只是,别让我担心,好不好,”宋知羲哽咽地起身,走到宋少衡面前,“乖乖吃药,爹爹明日再来看你。”
宋少衡望着宋知羲离去的背影,眸色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厮送过来熬好的药,宋少衡端起碗一饮而尽,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让人去查查周善俊的底细,越详细越好。”
宋巍领命离开。
他回来的时候,宋少衡还没有去睡觉,而是站在书柜前翻书。
“郎君,您在找什么?”
“一种可以控制尸体的蛊虫,”宋少衡放下古籍,抬眸看向宋巍,“我今日发现鬼樊楼的梼杌奴都是跟段如远一样的干尸。”
“您是说,杀死段如远和那暗河里的人都是鬼樊楼楼主所为?”
宋少衡眸色幽深,“我们应该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
第9章
魏国长公主府,玉露堂,已是深夜。
贺兰漪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苦药,不禁皱起了眉头。
“郡主,良药苦口,”青窈站在旁边,拿过来一叠桃花酥,“就着这酥饼吃,就没那么难入口了。”
“咕噜咕噜,”贺兰漪不情愿地端起药碗,闭着眼一饮而尽,喝完没多久苦味就从胃里反了上来,“哕!”
她捂着胸口,忙拿了个桃花酥填进嘴里。
“嗯?你让人去买的啊?”贺兰漪大口嚼着桃花酥,又甜又香,味道不是长公主府厨子的手艺,反而像是外面王记卖的那种。
青窈摇了摇头,“不是我,是宋管军刚让人送来的。”
“宋少衡?”
“对。”
“他这人倒是不错,”贺兰漪又拿了块桃花酥,思及宋少衡今夜在鬼樊楼救自己的事,她对他的印象好了不少,“对了,明日里等我醒了,你去莲居把兰月给我喊来,我有话要问她。”
青窈给贺兰漪关上门后,又嘱咐着院门口的府兵一定要多加防备。
但贺兰漪刚经历了鬼樊楼那一遭,她累的躺在罗汉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并没有心思再偷溜出府。
夜色静谧,天边堆着黑云,似乎又快要下雨了。
轰隆的雷声落在耳边,吵得贺兰漪睡不着觉,她挣扎着睁开眼睛,想喊青窈进来给她找些棉花堵住耳朵。
岂料,入目所见并非是她罗汉床上悬着的牡丹花帐顶,而是一座经年历久的古寺,周边山峦群立,烟雾缭绕,古木参天,郁郁葱葱。
古寺大门两侧竖立着两只石狮子,双目如铜铃,在朦胧夜雾的掩映下显得有些面目狰狞,墨黑牌匾上书着知幻庵三字,庵墙上布满青苔,随着浑厚的钟声响彻山间,朱红的山门缓缓朝贺兰漪打开来,里面走出来三个着海青僧伽梨的比丘尼。
“小娘子,既然来了,便是有缘,不妨入庵中吃盏茶吧,”其中一个高个师姑手握小叶紫檀的佛珠,满脸笑意地冲着贺兰漪走了过来。
贺兰漪闪身躲开她的手,后退两步,警惕问道:“这是哪里?”
三个比丘尼相视一笑,“小娘子这话有趣,这里正是汴梁白傀山啊。”
“白傀山?”贺兰漪自小在汴梁长大,从未听说过什么白傀山,更何况她刚刚明明是在魏国长公主府睡觉,怎么会一转眼就来到了这里。
此事定有古怪!
雾色渐浓,冰凉的雨珠落在脸上,雨势愈加大了。
站在青石台阶上的矮个师姑抄着袖口,挑着眉尖酸刻薄地望着贺兰漪,“小娘子,进来避个雨吧,等一会儿衣裳都要打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