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意到了泊湮极差的脸色,那位年轻的黑发青年表情惨白一片,身上黑色的纹路虽然逐渐褪去,但是也隐隐显现着,好像在证实它们来到过这里一样。
“我……”
泊湮凝视了一会自己的双手,再次看向了焰白,
“我没有伤害你?”
“没有啊。”
“我没有暴走?莫名杀死什么人?或者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没有,你就睡在这里,睡得可香了。”焰白环抱着手臂坐在床边,金发被火光照耀着,宛若鎏金流淌,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是因为之前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吗?”
焰白在问出口的那一刻,瞬间意识到了自己或许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
从刚才泊湮喃喃开口的话语里,他大概能猜测到泊湮的过去,或许和那个奇怪的实验室有关。
这样直接询问,似乎有些……
“嗯,有过。”
然而泊湮却意外平静地回答了他的话,
“没什么奇怪的,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能力失控,我的母亲也不会被我杀死。”
“可那已经不再是折磨我的噩梦了,因为我知道……如果不是因为那群雇佣兵闯入了实验基地,实验就不会失败,我也就不会失控……”
“是的,你说的没错。”
焰白沉默了一下,他的手抬起了片刻,似乎是想拍拍他的肩膀,只是……最终还是没有落下。
现在的泊湮并不需要怜悯。
他之所以反复叙说这些事情,并非是为了回味痛苦,而是为了记住痛苦。
“最开始的时候,我是想过复仇的。”泊湮垂着眸子,嘴角溢出了一丝不知是不是嘲讽的笑意,
“我把他们全都剁碎了,剥开了皮肉,将血浇灌着正在生长的树,我欣赏着他们痛苦扭曲的面孔和刺耳的嚎叫,我以为我会心满意足。”
“可是当我触摸到胸口的位置时,我却发现,那里的伤口并没有好上任何一点。”
“复仇不会带来任何东西,苦痛也不会因此削弱半分。如果我再次做出那样的选择,那只能说明我和他们一样,都是被欲望控制的野兽罢了。”
“听起来你好像经历过那些事情。”
“嗯,你要这样理解也不是不行。”
泊湮看着自己的手腕好一会,最终还是抬起头来,看向焰白,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你一定救了我,是吗?”
“你也救了我。”焰白笑着,
“我们算是扯平了。不过我也很好奇,你到底在怎么从白染手中逃走的?我还以为我们肯定会死在那里呢,哈哈哈,没想到真的活下来了。”
“我逃走了。”
极轻的声音响起。
泊湮的眸子看向大雪纷飞的窗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瞳孔一时间失去了光泽。
焰白看着他,时间好像在一分一秒地于他身上流淌而过,直到终结之时,他才再次听到泊湮的声音。
“没什么,你可以理解为,我使用了我的底牌,然后带着你逃走了,而代价……我想你也应该看到了。”
他苦笑着,像是在嘲讽,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好,那就不说。”焰白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的意思。
反正到时候看漫画都会知道的,其实现在知不知道问题都不大。
但是从他方才所看到的幻象来看,那些黑色的藤蔓,暗藏于树干中心的眼睛,都让他想起一个不可直言的名字。
……应该不至于吧?所以这个世界是被古神入侵了吗??
努力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丢出去后,泊湮的声音才再次于耳畔响起:
“说起来,我们现在是在哪里?我明明记得我昏迷了过去……”
泊湮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伴随着吱呀一声,木板门被开了一条缝,而棕发青年慌乱的眼神则不安的四处乱飘,整个人还在不断地打颤。
“那,那个,我……”
“哗啦!!!”
被狂风撕碎的声音骤然响起,甚至将焰白的发尾刮得飞起,不等他反应过来,那些墨绿色的藤蔓状的东西就缠绕住了来者的手臂,将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哐当!”
盛着汤的碗掉在了地上,滚烫的汤倾洒而出,热气在坚硬的木质地板上冉冉升起。
而被莫名飞驰而来的藤蔓压在地上的西亚则不安地扭动着,眼睛里浮现出极大的恐惧。
“我没有敌意,我只是想把食物端进来……”
他看起来都快哭出来了。
“放开他吧。”
焰白哭笑不得,
“是他把我们捡回来的,如果不是他们的话,我们俩都可能会冻死在外面了。”
青年跌坐在地上慌乱的神情不似作假,如果是假的,那恐怕他就是一位相当高超的扮演者了。
然而泊湮压根没有任何想要放过他的样子。
那根藤蔓触手不知从何时起于他的身后出现,像是崎岖的蛇,自他的血肉之中长出。
他没有解释,焰白也没有问,两人都有着和谐的默契。
“你叫什么名字。”
“西亚。”
“这里是哪里?你是怎么捡到我们的?”
“黑叶城,我,我是出门砍柴的时候偶然捡到你们的。”
“黑叶城?”泊湮沉默,
“所以这里是金池城和黑叶城的接壤处?为什么风雪会这么大?”
“我也不清楚。”西亚坐在地上大口呼吸着,低声道,
“我听说,金池城的沸腾工厂崩塌了,电力彻底停滞后,那边的居民无法获得供暖,所以他们只能饱受严寒……已经死了很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