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云离却很能理解,毕竟他家以前在乡下,七大姑八大姨们对于各家各户八卦的掌握程度堪比情报机构,他自己每年回去过节时也没少听,接受良好。
尘云离搔头,傻呵呵笑道:“官府的人可能做梦也没想到,他们以为的这桩案子中最旷日费时的一件事——查出食肆食材的来源,居然这么快就被解决了。”
明少荼点点头,忽然心有所感,几乎是和尘文简同时抬头看向天空。
东面的天上掠过几道不同颜色的流光,奔往同一个目的地——淮阳城东市。
眯了眯眼,明少荼道:“现在,这桩案子中最难的一环,也解决了。”
……
淮阳城中,人来人往的东市西街上,林氏米铺临时歇业,门窗紧闭。
门里的人仓皇收拾着东西,正把一个香炉塞进包袱皮里,忽然听见门外有人叩响三声。
“叩叩叩——”
黑甲白裙的少女用带着尖锐护甲的手指捞起碎发别在耳后,另一只手提着半人高的弩,食指虚按在扳机上,十二支箭矢对准薄脆的木门。
她的身后左右站着两道身影,一个在秋天打着扇子,另一个在摆弄手里金色的唢呐。
少女抬手敲门,稳稳的三声。
“开门,买米。”
第015章 我和我的冤种父兄
清风徐来,田地里翻涌起金色的麦浪,空气中洋溢着清香。
解决正事,宁不凡总算想起自己为明少荼“钓”了一篓鱼,把鱼篓打开往弟弟面前一放,眼里有些藏不住的心虚。
“看,早上出门时我就说一定会把这只鱼篓填满,现在你相信了吗?”
鱼篓被六条大青鱼塞得满满当当,明少荼瞥一眼就忍不住笑,在兄长的逼视中轻咳一声,假装没发现鱼身上被树枝穿过的口子,点点头。
“嗯,信了。阿兄钓艺精湛,非常人可比。”
尘云离捂脸,这弟弟可太贴心了,睁着眼睛说瞎话还说得怪诚恳的,难怪宁不凡那么疼他。
宁不凡被夸得不好意思地挠头。
“只是这么多鱼,单我二人也吃不完。”明少荼将鱼篓合上,盖过鱼腥味,“晚上我处理一番做成腌鱼,给二位先生留两条,如何?”
他自然知道这鱼不是明少荼钓的,送腌鱼便是隐晦地表达感谢之意。
尘文简无可无不可,尘云离则一口答应下来。
两人在翠叶村又待了半日,眼看时辰不早了,方提出告辞。
离开时,身后隐约传来兄弟俩的家常闲谈。
“少荼,刚才钓鱼时我不小心将你做的钓竿弄出了裂口,你看看,还能补吗?”
“无妨,我再为阿兄做一支便是。”
尘云离心内感慨着有个手巧的弟弟真好,却没料到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听到他们如此亲密无间的交谈。
今日又是掐着点回到山上,落日缀在封剑塔后方,如血的余晖将高耸的塔身映照出冷冽陈旧的金属光泽。
江南春食肆出了命案,沙烟食肆也停业休整,附近没处买吃的了,连卖菜的摊子也都不开张,尘云离和尘文简只能在山中就地取材,烤了两只兔子充饥。
当然,他们也没忘记给封剑塔主留肉质最柴还烤翻车了的半只。
因着前两夜尘文简的伤,今夜尘云离回房后没有立刻休息,而是站在窗边看他的动向——主要是想看他上哪儿练功。
尘文简先是回了房间,约莫两刻钟后,提着装有伤药和绷带,以及一身换洗衣物的篮子出门,直直走向封剑塔紧闭的大门。
尘云离一看那篮子就猜到他的打算,估计是不想让自己再为他受伤担心,准备一练完功便自行处理。
这人看上去冷淡,其实体贴程度不输明少荼。
尘云离好笑,又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在他短暂的走神之际,尘文简的身影已消失在塔门内。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那扇门并未关紧,山上风大,一吹就开,露出一方狭窄逼仄的空间,以及蜿蜒向上的木梯。
尘云离心里突然生出个冲动想法——他想进塔看看。
封剑塔主给尘文简安排的修炼之法铁定有问题,否则他不可能每夜都受伤。尘文简之所以选择弑师,或许和这个练功之法有关系。
但……他还不清楚封剑塔封的是什么,他进去后是否有危险。
想了想,尘云离轻点眉心:“系统,封剑塔里有什么?”
系统很快就温柔回答:“有剑。”
“……”
谢谢你啊,明明可以闭口不提,却还是抽空敷衍了我一下。
尘云离“啧”一声:“我能进去吗?会不会一进门就被弄死?”
这回系统沉默了片刻:“审核员可以进去,此时尘文简在塔内,你不会有危险。”
得到想要的答复,尘云离却瞬间抓住另一个重点:“尘文简在,所以我没有危险,是不是就说明他不在的时候,我会有危险?”
系统:“……是的。”
“那我可真得进去瞧瞧了。”尘云离说着,转身去翻衣柜,从中翻出一条黑色的外衣套上,“希望不要看见什么掉san的场景。”
系统默然。
进塔之前尘云离做了充分的心理建设,进塔之后却完全没用上。
封剑塔里绝大多数空间都是窄小的方形和螺旋上升的木梯,梯子因年久失修而略有伤损,步子落得稍重一点,满室都会回荡滞涩尖锐的“喀嚓”声,仿佛下一秒就会整个断裂崩毁,让他死于非命。
尘云离刚开始还有些害怕,等走到第十层时已经麻木了,长阶曲折向上,犹如一条没有尽头的隧道,在影影绰绰的烛光里延展,好像永远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