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做手术的疼,知道做化疗的苦,知道他的妈妈在一步一步的煎熬里离开这个世界,而他也将一步一步的承受着那样的煎熬。
他固执的认为自己也和自己的妈妈一样,“我也就只有一两年可以活了。”
“欠你的,该还你的也都该还清了......”
“钱都一分不少的还你了,叔叔阿姨的死是我爸造成的,你说的父债子偿,我很快就会把这条命赔给你了。”
许斯年提高声音,“叶瑜!不要胡说八道了!
病人在得知自己生病以后会出现心理问题是正常事,何况叶瑜还亲身经历过他妈妈离世的全部过程。
许斯年的呵斥声在叶瑜眼里就是凶他,怎么可以有许斯年这样不负责任的人,高兴了就回头管他,不高兴了就转身就走。
于是叶瑜更加的拿话来作践他,那仿佛是自从银杏死后,还没有爆发的小火山彻底爆发了。
他想起去年的冬天他想抱着银杏回家,许斯年不愿意的样子,只是冷冷的鄙薄道,“我死之后,你把我大卸八块也好,把我的内脏拿去喂狗也好,都随你……不用带我回家了…….”
虽然他知道说的这些不切实际,如今是法治社会了,他死后,大约也就是从火葬场出来的一捧灰,但是不跟许斯年回家,这句话却是真心的。
许斯年看着情绪激动的他,轻声道,“不闹了好不好?”
许斯年这个人从小成绩优异,一路顺风顺水,自小骄傲的他也没有怎么和人低过头。而他们之间误会重重,一时又不知道从哪一道结开始解开。
虽然病房里没有别人,但是走廊外经过的人侧目频频,许斯年脸上不太好看。他伸手将张牙舞爪又愤怒的叶瑜按在床上。
他扣着他的手腕,俯身将他禁锢在自己的胳膊间,叶瑜以为自己闹得太难看了,让他下了脸面,所以他要打他。
他抬起瘦弱的胳膊,轻轻落在他的腰间的皮带上,“如果你还觉得不够解气,趁着我现在还能感受的到痛觉,用皮带抽死我!
许斯年觉得他们之间全是误会,他所想的和叶瑜所理解的全然都不一样。
他松开扣着他手腕的手,另一只手把落在他皮带上的那只手拿开,最后咬牙道,“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的。”
说完这句,许斯年去医院楼下点了一根烟。
烟雾缭绕在他的手指间,他看似赢得那样风光漂亮,在文家那么大的案子里也能抽身而退。
可是他好像又输的彻彻底底,他抬起头看向医院的外墙,他报仇的所有代价似乎都建立在最爱自己的人的身上。
他轻轻吐了一口烟圈,晶莹的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使他的眼前有一些模糊。
外头冷吗?零下的天气自然是冷的。可是现在还没有入夜,入夜了会更冷。
在雪天里待一整个晚上会更冷。
不一会儿,他夹着烟的手指头已经冻得通红,而他却像是没有反应一般,一口一口的抽着烟。
他尝试用烟草来麻痹自己所有的“罪行”,可是这所有的“罪行”,哪怕不是他的本意,也都是他曾经对叶瑜犯下的。
那个孩子就在他们一起看过烟花、写过对联的别墅的院子里,一步步的走来走去。外头是锁着的铁门,里面是紧闭着的别墅大门。
外头是那只朝夕相处的小猫,里头是他依赖且深爱着的哥哥。
他既到不了外头,也到不了里头。只有他一个人在风雪里,在风雪交加里苦苦的哀求着他开门......
许斯年一直在雪天里徘徊,引起了保安的注意,“这位先生,天太冷了,当心冻伤了。”
医院里什么样绝望的患者没有?保安在这里待得久了,见过各种各样绝望的人。
于是保安安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许斯年冷静而沉着的道了一声谢谢,而他依然没有离开这风雪里。
直到他衣服上白茫茫的雪花结成了薄冰,头发被冻成了一根一根,连嘴唇都变成乌色的时候,他依然没有离开这风雪里。
他平生第一次知道,原来这黑夜这样的漫长.......
许斯年并没有自暴自弃,他只是在尝他受过的苦,他只是想试试感同身受的滋味……冰冷的雪夜如锋利的刀刨开他的心,而他又该如何敲开叶瑜心里那扇被关闭的门。
后来雪停了,但是他还是在雪地里待了一个晚上。
望着深深浅浅雪地里的脚印,来这里的每个人似乎都有每个人的不易。
他约了一个心
理医生,解铃还须系铃人,他知道自己是那个系铃人,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叶瑜走出黑暗和恐惧,安心的接受治疗。
第一百四十一章 心理
许斯年去见了心理医生,在他疏通叶瑜的心里问题之前,他迫切的想先疏通自己的问题。
许斯年坐在沙发上,脸上流露的是一夜未眠的疲惫和揪心。
心理医生递给他一杯热牛奶,“患者在知道自己患病,一般会有以下这几种情况。”
他递了一张纸给许斯年,“您看一下,不一定全部都有,但是或多或少会有其中的反应。”
许斯年的目光落在那张纸上,首先是焦虑震惊、否认怀疑,甚至存在潜在的暴力倾向。
他跳过了其中许多叶瑜不曾有的症状,落在了关键点上,“卑微和孤独感,退缩和抑郁,还有恐惧……”
心理医生在之前的一番沟通里已经得知对方是许斯年的爱人、弟弟,并且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心理医生解释道,“您说了,他感到恐惧是与他曾经有关的经历,是他的母亲也是得病去世的,所以他不相信医生,也不相信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