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很轻一声,听得出雁放把灯给关了。随后又是一阵窸窣,叶阮想,门上卷着的竹帘也被他放了下来。
雁放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天亮请睁眼!”
叶阮掀开睫毛——不算暗的屋子里除了小巷倾斜进来的逼仄的灯光,还漂浮着点点黄绿色荧光,毫无规律地在墙壁上跳跃、闪烁着,仿佛踏入了一片萤火之森。
雁放展示完又觉得有些拿不出手,挠了挠头追在他身边说:“店里的电脑用来跑程序,整夜开着,怕你觉得刺眼,我调了个新模式,怎么样?”
叶阮往里走,电脑屏幕上荧荧的黄绿光交错着,代码的影子投射在他身上,数百只‘萤火虫’在这方空间内飞舞着。
不会被人捕捉到的、自由的萤火虫。
“很漂亮。”叶阮嘴角抿起一些。
雁放陡然松了口气,“说起来我还没有亲眼见过萤火虫呢,你见过吗?”
“见过一次。”叶阮把毛巾从脖颈上取下来,随手搭在架子上,“小时候雁玺去参加夏令营,捉了一只回来,故意跟我炫耀。”
那只萤火虫在小小的玻璃瓶里横冲直撞,尾部的光束越来越黯淡……
“你偷偷把它放了?”雁放惊讶地重复。
“嗯。”叶阮有些可惜,“但它还是没能活下来。”
“啊……”雁放一时无言。
从叶阮的只言片语中就能得知,他和自己那个过世的亲哥从小就不对付,这么多年一直处于针锋相对的状态。
未知全貌,雁放也不敢擅加评论。走到沙发旁,他把扒出来的一件白背心递给叶阮。
“老李同款。我放这儿过夜穿的,干净衣服,凑合当个小睡裙吧。”
叶阮没什么意见,当着他脱了身上那件华丽狼狈的礼服裙。白背心是雁放的大号,他穿上十分宽松,下摆遮到大腿中间。
春天的夜晚已经有几分燥热,待在这流窜着荧光的小空间里,身心都被包裹着浓浓的安全感,何况还有过分温暖的怀抱。
雁放脱了外套,坐下时顺势在叶阮腰上掂量了一下,肋骨没那么单薄了,附上一层薄薄的皮肉,比以前抱着软和了些。
“你好像胖了点儿。”雁放说着,手掌摸索到他下巴上,往脸侧捏了捏,还是很小巧,一掌能把握的尺寸。
男人的骨相跟女人有本质上的差别,循着他这句话,叶阮突兀地想起这些年雁商看他的眼神。
他跟在雁商身边二十年都没能被喂出和妈妈一样的匀称,跟雁放待了短短半年,这骨肉是从哪里泡出来的?
“聊点儿深夜话题啊。”雁放环抱着他,下巴支在他头顶,“咱俩第一回那啥的时候我断片儿了,过后我回忆起来,就记得抱着你太瘦了,硌的我胯骨都疼。”
他生怕这话造成什么歧义,竖起三根手指发誓道:“绝对没别的意思,但咱还是胖点好,有助于身体健康。”
叶阮绷着嘴角,有几分难言地看向他,“你那时候真的断片了吗?”他好像很不可思议,眉头都蹙起来,“你弄了三次。”
“我操……我操?!”这下换雁放傻眼了,“那你早上起来扶着墙走……”
“废话。”叶阮直白地瞪着他,“那是我第一次。”
雁放捏着嗓子说:“那也是我第一次啊!”他慢半拍地回过味来,表情愈发奇怪,像是极为震惊又有几分欣喜,“靠,我以为是我活儿差呢,我还……还努力学习了来着……”
这话题就不该提,越提越来劲儿。
雁放美得整个人都抖起来,把叶阮烦的够呛,推着他脖子拉开了安全距离。
“我准备好听你的夸奖了。”雁放双眼放光,活脱脱一只讨赏的大型犬。
叶阮疑惑了:“什么夸奖?”
“请用三百字称赞我这个一夜三次的男人!”
“……”叶阮很后悔,如果时光能倒流他绝对水泥封口把这话给咽回去,头疼道:“换个话题。”
美色当前,哪有别的话题想聊。
雁放胳膊圈紧了,抱着他在沙发上滚了一遭,旧沙发响得要报警。
他趴在叶阮颈窝,浓密的睫毛扫着叶阮的下巴,开始神经似的发散他那弯男心事,“哎,要是我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小萤火虫不会死,雁玺敢欺负你,我就帮你欺负回去。”
叶阮沉默地听着他畅想,盯着天花板上那点遥远的荧光。他像抚摸辛巴那样抚摸着雁放的头发,指尖蹭过他的额角,“你听过他被绑架的传闻吗?”
这新闻连平头百姓都知道,在地下水排放管道口被绑了一天一夜,更为荒唐的是绑匪根本不要赎金,好像只是为了一种戏弄,或者纯粹的报复。
“知道啊,大冬天泡废水里,也忒狠了。”雁放啧啧道。
叶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惩恶后的得意,他坦诚道:“是我绑架的他。”
雁放的眼睛睁圆了,从他身上撑起来:“为……为什么?”
“因为我恨他。”叶阮收回手,推开他的胸膛爬了起来,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他也尝一尝我的痛苦。”
雁放被他一推,仰躺在沙发上,怀里的人没了,热度突然空缺,他眼神飘忽地定在叶阮左边耳朵上,脑子仿遭一记重锤:“你的耳朵……你耳朵跟他有关,是不是?”
何止是耳朵,叶阮想。一次愚蠢的戏弄,没想到会是把他推向深渊的开始。
雁放见他不作回答,心头发慌,伸手去拉他的腕子:“……老婆。”
叶阮头发散着,穿着他的背心,格外显出一股纯情的味道。他被挤到沙发里一小片位置坐着,让那声“老婆”叫的耳根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