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林风有点不解:“这跟他妈妈有什么关系?”
冯岚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从邱遇说过的话里,冯岚能感觉到邱林风是个传统粗人,会摔打儿子,会教导儿子一些片面阳刚的东西。而邱遇关于父母对子女态度的思考是非常细腻的部分,冯岚不知道邱林风能否接住那些细腻,更怕邱林风会直接把邱遇的柔软落到地上,粗心地踩进泥土里。
冯岚缓慢而隐晦地说:“当然有关系。就比如,您的教育方针,您伴侣也认可吗?”
邱林风不解冯岚的意思,但确实被这句话刺了一下。他叹气道:“要是他妈妈在,怕是早就和我闹了。”
冯岚快速道:“这句话您直接和他说就好。”
邱林风苦笑着说:“刚打照面的时候你也看见了,哪儿是能跟我好好说话的……”
冯岚不客气地指出:“那会儿您也没好好说话。”
“你这孩子,我和你说话的时候不是挺好的吗?”
邱遇和刘鹏就是这时候到的。
从刘鹏的角度看,邱林风平和慈爱,表情中带有一丝无奈。
从邱遇的角度看——他根本不看,隔着八百米就判定邱林风面目狰狞,觉得他是要对冯岚发难。
于是邱遇一个箭步蹿过去,自觉经典复刻地把冯岚护在了后面。
“把你的手离他远点儿!”
【📢作者有话说】
作者掏出采访话筒:“请问哪里来的八百米?”
邱同学严肃作答:“这是运用夸张的修辞手法,表现我内心的急切与紧迫,突出事情严重性与刻不容缓,强调邱林风错误的教育手段给我留下了深黑的阴影,强调我特别关心爱护冯岚,特别怕邱林风又打着冯岚哪怕一下下……”
第56章 ☪ 珍珠
◎何处不相遇◎
邱林风有日子没心平气和地好好看看儿子了,现在一瞧,儿子是高了也瘦了,跟记忆里的小孩对不上号了。
其实早就对不上号了,孩子从父母的血肉中诞生,但也仅仅是诞生。血脉是羁绊,却不该是束缚和掌控。
就是种树,修剪得不对也死了,何况育人呢?
邱林风难得没跟邱遇顶着说话,示弱似的,彻底做出了无害的样子。
“我就是和他说两句话。”
邱遇质问:“说什么?”
“说他能不能帮忙,让我和你聊聊。”
邱遇看看冯岚,冯岚点头,邱遇看向邱林风,眉头紧皱。
“聊什么?”
邱林风道:“你房子让我一口借出去给人落户了,我不得跟你聊聊?”
“我不知道就算没有。”邱遇不客气地说,“你之前没跟我说过,我更没要过,你爱怎么怎么。”
邱林风叹气。
“那我和你说说你妈,行不行?咱爷俩聊聊家里事,成不成?”
语气让步到近似低声下气,抛出的话题更是让邱遇没法拒绝。
邱遇深吸一口气:“你这时候想起我妈了?”
邱林风道:“是我的错,我早该和你聊聊。你雅姨,还有你这小同学,都和我说了,你妈要是还在,不能让我打你一下。”
邱遇绷着唇角不说话。
冯岚的手很温暖地覆上来,在他肩膀按了一下。
冯岚低声道:“我和刘鹏去外头等你?”
邱遇点点头,冯岚抽手欲走,邱遇侧过脸来,不经意般在他手背上蹭了下。
冯岚动作一顿,呼吸都安静了点。
邱遇道:“问问哪儿有早点摊,我想吃油条。”
冯岚在邱遇脸上很轻地拍了一下,做出了朋友玩闹的样。
“行,带回来还是?”
邱遇道:“你先吃,然后等我消息。我还要……”
“豆浆加糖。”冯岚两手插兜,头也不回,“知道了,我和刘鹏一块去,你给他发消息,我手机没电了。”
邱遇应了一声。
小小的走廊安静很多,不远处房间里杜家人还在吵吵嚷嚷,是一次性卖掉女儿还是长久地压榨微薄利益,显然让她们难以抉择。
邱林风指着那个房间道:“听见吗?你姥姥姥爷就是这样的。”
邱遇错愕地问:“什么?”
“把你妈论斤称两,她才十四五岁,就想她嫁到隔壁村,那男的三十岁,老光棍了,给的彩礼特别厚,你妈哭了好几天,也改不了她爸妈的主意,她上头一个姐姐,早嫁了,养了一家子,下头还两个弟弟,就指着她给换媳妇了。我求了好久,下着雪跪在外头喊,说‘赵叔,求你了,让我娶二丫吧,我家里也有猪,有牛,也能打金首饰’……”
赵二丫是村里最普通,又不太普通的一个小姑娘。她长得很好看,是女娲娘娘认真捏的那批泥人。但好看的姑娘在落后的村子就像路边的花,如果不被移栽换钱,就没有一点用。
邱林风很喜欢赵二丫,赵二丫身上总是有特别清新的皂角味,长长的黑亮的头发用帕子包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赵二丫跳皮筋,邱林风就去当桩子,赵二丫跳绳,邱林风就去摇绳,赵二丫玩丢沙包,邱林风的沙包总打不到二丫身上,但回回跳着去接二丫丢出来的沙包。
二丫打中了,就会笑。
后来邱林风去上高中了,赵二丫没上。邱林风放寒假回家,就听说赵二丫要嫁人了。
李凤娟一边打毛衣一边跟邱建军念叨:“去年赵家就给二丫张罗婚事,张罗来张罗去,张罗了隔壁村的刘光棍,就是克死了两个老婆那个。三十多了,一个儿子没有,给好大一笔彩礼,赵家一听就心动了。可怜哟,二丫都哭好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