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目光相对了很短暂一会。
被发现偷看,沈初雪下意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江浪也如被火光炙伤一般不自然地迅速收回目光,只是在收回目光的时候,他余光似乎看见沈初雪正在画着什么。
江浪是不好意思再抬头去看了,只好强忍着好奇心继续低头看公文。
炉子烧的很热,屋子里暖暖的,再加上公文无趣。
江浪看着看着乏了,眼皮也越来越重,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
天刚蒙蒙亮,江浪就醒了。
他撩起眼皮朝屋子四周看了看,沈初雪已经不在了,想必是回房去了。
江浪刚欲起身,忽觉身上有什么正缓缓往下滑,他低头一看,是披风。
竟是不知何时就跑到他身上来了。
不用想,肯定是沈初雪披他身上的。
江浪收起披风起身,想要将披风挂回衣架上,从书桌旁走过的时候,余光恰好瞥见书桌上镇纸下压着的一幅画。
江浪脚步一顿,低头望去,待看清楚画上内容不由一愣。
第118章 当年的春风一夜
之后接连好几日,每当夜晚降临,沈初雪都会赤足衣衫不整、散落着头发来寻他。
白日里总会冷清疏离的道君,在夜色之中却会变得温柔体贴。
沈初雪来也不会做什么,大多数是与江浪安静地待在一起,或者是写写画画些东西。
沈初雪在深夜而来,又在天亮之前匆匆离开,在第二日醒来之后又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江浪翻阅了几本典籍,也未曾看到关于这个情况的记载。
只不过他倒是无意间想起了一位故友。
现如今,那位故友大概是在情人寨中。
想到这里,江浪便吩咐下去,他要离族几日。
江浪挑了个空闲时间与沈初雪道,“普罗域近几日下暴雪,天寒地冻,不利于你养伤,我们搬去域外住些时日。”
沈初雪依旧没有多大反应,低垂着眼眸看书轻轻点了点头。
江浪倒也习惯沈初雪的沉默寡言了,便没放心上。
出域路途遥远,再加上风雪大,所以江浪特意让小松备了辆马车。
临出发的时候,沈初雪望着一辆马车停下了脚步,迟迟不动,眉头都皱在了一起,眉心的纯阳朱砂一片艳红。
江浪看出了沈初雪的不喜,便问道,“你讨厌我到和我共坐一辆马车都这么抵触吗?”
沈初雪站在那,一言不发。
江浪没法子,只能故意道,“你也可以走着过去,我倒是没事,身强力壮的,就是你,余毒未清,弱不禁风的,说不定走着走着就晕在了雪地里了,指不定还要我带你离开,到时候你可又欠我一个人情了。”
江浪话音刚落,沈初雪已二话不说抬脚上了马车。
江浪嘱咐小松赶马车赶的平稳些,这才上了马车。
马车虽宽敞,但容纳两个大男人还是有些困难,江浪和沈初雪面对面地坐着,马车行驶间二人膝盖时常会有意无意间蹭擦在一起。
江浪想起沈初雪上马车时的为难模样,便将腿收了起来交叠着侧至一旁。
沈初雪讨厌他,他也不想上赶着讨人嫌。
沈初雪轻撩眼皮朝对面瞥了一眼,正好注意到江浪的动作,抿了抿薄唇,知江浪是误会了,便合上腿上的书,平缓解释,“我并没有讨厌你。”
语气不冷不热,但总比前几日来的柔和些许。
闻言,江浪不明所以,不大高兴地望向沈初雪,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不好意思与我共乘一辆马车?”
沈初雪面露难色,欲言又止,“只是……”
只是看到江浪之时总会想起夜里做的那些梦。
近来,沈初雪总是会做梦,梦见他与江浪在一块,每当醒来,那些梦却变得支离破碎,难以拼凑完整。
但这些,沈初雪是说不出口的。
看见沈初雪那为难的模样,江浪知道沈初雪只是碍于良好的教养才解释的,但沈初雪高风亮节,岂会说谎?
江浪也不揭穿,支着下巴瞧着一脸难色的沈初雪笑了笑,“算了,不用解释了,我原谅你了,作为补偿,你念书于我听。”
沈初雪半晌才反应过来,随着江浪目光低头看向手上的书,他抚着书封,道,“我看的是上古神史,洪荒纪年留录,对你而言许是无趣了些。”
江浪伸了个懒腰,道,“我无聊,但昨天晚上看了一夜的公文,眼睛疼的厉害,就算你现在给我念佛经,我都不会觉得无趣的。”
沈初雪眸色冷淡,“我不会念佛经。”
江浪愣了一下,旋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知道,你又不是和尚,打个比喻而已。”
“……”
沈初雪沉默了半晌,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从书边缘抚过,似想抚平上面的毛边。
落枫院书架上的每一本书都是极其难寻的孤品,他自然知道江浪是特意为他寻的,也自然知道江浪的心意不会有假。
马车外的风雪声很大,反而显得马车里安静了许多。
“我是不是很无趣?”
沈初雪语气很轻,轻到毫无重量,可似乎却是他深思熟虑才斟酌出来的话语,“我如此无趣,为何偏是我?”
江浪还真是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这个问题,然后得出结论,“情之所起,兴之所至。”
沈初雪叹了一口气,“等你兴致消了,就会想明白了,我与你是不合适的。”
沈初雪这循循教导的语气大概是将他当成了哀牢山上的那些小师弟们,觉得他不过是一时兴起,江浪听着低笑出声,不再接沈初雪这茬,假意未听见,闭上眼去。